又是一轮敬酒。
刘亭被召回京去了,南边儿清查赋税一事便都交了他办。
既然是京官,又在御前当差,勿论官职大小,都是得罪不起的,今儿是蒋都在知府府邸设的宴,邀了中南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做陪。
“萧大人好酒量!”
“后生可畏啊!”正喝着,蒋都走过来,笑呵呵朝他作揖,“这是小子,蒋横。”
萧程目光越过蒋都的肩头看过去,只见他身后站了一位年轻公子,还未束冠,白净俊秀的很,瞧着倒与蒋都有六七分相像的,看穿着是没有功名官阶,便道:“蒋兄。”
蒋横是蒋都嫡子,蒋斐的兄长,这几年一直在外读书求学,这次一来是护送两位妹妹上京,二来也是为着明年的春闱提前准备方才回府了。
“萧大人。”蒋横举盏,并不多看他,笑着道,“一直听父亲提起萧大人,十分敬慕,致予先干为敬。”
“蒋兄客气了,你我年纪相仿,如若不嫌弃,兄弟相称即可。”
“萧兄。”蒋横从善如流,“听父亲说,萧兄同意与我等一路同行,多谢。”
“举手之劳。”
萧程点头,他已经吃过一轮了,若是刘亭在,众人必不敢如此,只是他却无所谓,总归底子好,多喝少喝都已经习惯了,也就来者不拒。
倒不是他酒量不好,只是这会儿忽地不知何故有些躁烦,便借着不胜酒力的由头躲了出去散一散酒气。
方璇从院子里出来的路上,遇着了萧程。
大祯民风开放,到了北边儿才稍微讲究一些,但男女大防也还未至严谨。
“萧大人。”她盈盈一拜,笑着唤他。
萧程亦回礼,“郡主。”
俩人本要就此别过,他错身时鼻尖又闻着了那暖香的味儿,脚下步子一顿,脱口道:“郡主。”
方璇回过身来,眼眸微抬着,两颊粉润,扬起唇角笑道,“萧大人有什么事吗?”
和十里亭中一样,笑的时候软和又活泼的俏皮。
“只是觉得前头有些闷热吵闹,想要四处走走散散,又怕冲撞了……”
“既如此,不若由我引路如何?这里虽是中南,但我自小便常来,路是极熟的。”方璇掩了唇,提议道。
“郡主,表姑娘她……”婢女小声在她身后说了一句。
今儿跟着她的是那日在十里亭中见过的婢女。
萧程是很有些本事的,否则也不会得了刘亭的赏识,目光一扫,便瞧出来方璇和婢女并不十分亲密,因而道:“郡主有事便先去忙吧,左右我这也不是正事。”
方璇闻言瞪了那婢女一眼,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叫了三姑娘去便是了,难不成离了我这筵席还办不成了?”
说罢,朝萧程道,“这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萧大人勿怪。”
话已至此,萧程亦不再多言,随着她朝前走去。
婢女见状,有些为难,到底是转身朝她们来时的方向去了。
“没关系吗?”萧程伸手将垂落而下的紫藤拂开,问道。
园子里有一汪活水,是从南淮河里引来的,俩人沿着小湖旁的碎石道并肩而走,两旁奇花异草,虽是深秋,却还有几分艳丽。
离了人,她好似更有些活泼起来,随手折了枝花放在鼻下嗅了嗅,带了几分雀跃道:“没事的,您是主客,姨夫姨母早早就嘱咐过,定要好生招待您的。”
她也像一只鸟儿,漂亮极了,和他是不一样的。
萧程唇边也染了笑,“素来听说王爷王妃十分疼爱郡主的,果然如此。”
“是啊,父亲母亲对我极好的。”方璇侧身看他,唇色和她手中的花枝一般纯净美好,瓷润的肌肤在秋日暖阳映照下,好似从中生出白玉的光晕来。
“萧大人,这边请。”方璇站定脚,指了一条通往湖心的小道,“前边儿是揽风阁,视野极好的。”
“这倒是个好去处。”
及至到了揽风阁,但见湖风徐徐温温自四面八方而来,舒爽惬意,果真应了“揽风”二字。
萧程眸光四下一扫,便瞧见了投壶、棋盘等物,亭柱上系了一叶归舟,便知第一层乃是玩乐的地方。
果然听方璇道:“萧大人见笑了,这是我们小姐妹平时消遣的去处。第二层是休息之所,若要我说,当属三楼最妙。”
她提裙拾阶而上,其实阁楼并不如何高耸,只是意境着实妙的很,不多会儿二人便攀上三楼。
萧程凭栏而立,顿时秋风稍作,将衣袂吹的猎猎有响,投目远望,整个府邸尽收眼底。红花碧树间有青檐瓦角偶露,亭台楼阁翘立当中,湖中不远有一处小洲,上面草长平湖,有白鹭惊飞。
“果真十分雅致。”他道,“何故水边双白鹭,无愁头上亦垂丝注1,不知郡主可养过鸟儿不曾?”
方璇莞尔,单手扶在栏杆之上,另一只手臂绽开,撒花曳地长裙随风轻舞,似要乘风归去。“幼时养过,只是父亲曾说,双翅于飞,不该困囿于一笼之地,便再没养过的。”
她声音很轻,随风贴着他耳边擦过去,萧程不免有些自嘲多心,双唇紧抿着沉默下去,突然显得整个人清冷起来。
但其实还是很逸致的,难怪蒋家的婢女会私下里议论。
中秋佳节那日,因她刚受了惊吓,蒋都不欲大办,只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了晚饭赏月也就罢了。只萧程也在府中,不好撇了他去,方璇与蒋斐去请,路上听着几个丫鬟窃窃私语,后蒋斐还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