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凌却指着关濯对酒保道:“我且稍候不妨,先给那位好汉送去。”酒保应道:“好嘞!”遂转身将那坛酒放到了关濯的桌上,道:“爷,您的酒!”关濯大喜,也不多言,忙从桌上取来一个高叠的大碗,把酒满满倒上,而后双手端着向冯雪凌示意了一下,便一饮而尽。喝罢大笑道:“好酒!好酒啊!哈哈!”那笑声洪亮厚重,直可透出此楼百八十里以外。
冯雪凌也吃得差不多了,抹完口也陪他一笑。忽见关濯提酒来道:“承蒙公子赐这美酒一坛,关濯万分感激!然独喝不如众饮,不知公子可介意与在下喝几碗?”
冯雪凌起身拱手道:“雪凌荣幸之至!”
关濯一听,忙问道:“雪凌?莫非你是竹溪剑派的冯雪凌?”
冯雪凌心想:“什么时候我也这么有名气了,这可不好。”答道:“正是!”
关濯素来很是喜欢竹溪弟子,见了冯雪凌犹为其豪气所动。便揭来大碗,一连与他痛痛快快地喝了三大碗。
关濯大笑道:“没想到冯兄也是海一样的酒量,关某平生,最爱与海量的朋友痛饮了。然后是朋友的就肝胆相照,是仇敌的就放手大杀!”冯雪凌见他如此豪爽,心中的郁闷早已如烟灭灰飞,当即满上两大碗,与关濯各端起一碗,又是一干而尽。二人言语疏旷,雄姿英发,皆为对方的气节所服。正如有诗叹道:
英姿对案真雄魄,且把尘俗换酒俗。
莫问愁丝生几许,一樽好酒今朝足。
二人喝至黄昏,楼中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关濯道:“雪凌兄弟,今日饮酒到此当罢,我二人既是同道赴典阳城的,这一路上便有的是机会。你看如何?”冯雪凌笑道:“好!”
二人当即将钱袋一挥,齐开双臂,越楼登空而去。出了楼馆,才发现那倒是一个夕阳如火的黄昏,群山略有些暗淡,归鸟稀疏来林。他二人施展轻功,就在那緅山緅水之间飘来浮去。忽见着一处高山危立,树木集麓而巅峰平敞。二人大喜,步入云衢,一同遮过红尽岑嵩,璀璨人面的大美夕阳,高掌远蹠地负手站于崖上。
此时斜阳正好,崖上微风略盛。关濯酒激胸肠,左手扶着冯雪凌的肩,右手指着红盂道:“雪凌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既为人中龙凤,亦是酒中君子。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冯兄可愿意?”冯雪凌笑道:“关兄有言请讲!”关濯道:“关濯欲与公子结为兄弟,不知你可嫌弃?”
冯雪凌握其手道:“承蒙关兄不弃,雪凌求之不得!”
关濯当即面红日而跪,抱拳道:“上天明鉴,今日关濯要与冯雪凌结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祸福相依!”冯雪凌也跪道:“蒙玄黄相佑,雪凌与关濯契若金兰,今日愿结为异姓兄弟!从此内无阋墙,外必御辱!天地为证!”
二人声动缛崖绝壁,气合万木荫丛。仰天三拜,一弟一兄。
残阳欲落时,二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叠嶂飞岩,幽綦云路。
关濯问道:“贤弟可知此为何处?”冯雪凌道:“残阳如血,浊风悲切。这里,想必就是砺旻崖了。小弟只知其大概方位,却不曾来过。没想到你我兄弟一路狂飙,竟到了这里。”
关濯道:“为兄倒是在这山中足足向师父学了三个月的武艺啊!师父每天都要我在此看夕阳,待夕阳沉没得只剩下一丝残红的时候,也就是我苦练武功的时候了!”冯雪凌听了,肃然起敬,道:“难怪哥哥一身浩然正气,雪凌惭愧啊!”
关濯拍着他的肩道:“贤弟过谦了!我见识过令师蓝掌门的沉逸之剑,深为叹服!贤弟虽声名不显于天下,却是善藏之人。想必竹溪剑法已然十分了得吧!不知为兄可有幸一见?”
冯雪凌笑道:“雪凌的确名微人小,但若论及剑法,却也不敢自谦!竹溪六逸剑法始于盛唐时的竹溪六逸,六逸者,青莲居士李太白、孔巢父、张叔明、韩准、陶沔和裴政等六个高士也!他六个隐居在那徂徕山下,饮酒作诗,弹琴咏赋。雪凌常羡慕不已。兴致盛时,拔剑起舞,自创高格。六个君子中,犹以诗中仙人李太白剑法为最。世人只知太白以其诗句为剑的招式,却不知实是太白以剑招作了嘉句!太白感五人相与觥殇,同饮绿醑,遂定此剑法名曰竹溪六逸剑。后来,太白将此剑法传给了竹溪剑祖,也是大唐剑圣裴旻之子裴书魂,书魂公就在竹溪山上开宗立派,收徒授艺。一晃,三百年过去了,历代诸尊,也有几个将这剑法修练到了逸的至高境界的。雪凌实在是有幸,竟也略达此境。按其名录,雪凌之剑,乃幻逸也!如果哥哥有兴趣,小弟自当演示。”
关濯被他深情地绘声绘色说得情血高涨,激动不已,连连叫好。冯雪凌也不择枝条长藤之类为剑了,仍以指掌为剑。
关濯往后退了几步,给他留下一大片空地,包括悬崖外的长天。
冯雪凌挥襟正要出剑,忽然一个白绒绒的东西飞来,粘在了关濯的臂上。冯雪凌一看,原来是只信鸽,便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