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书沉思了许久,忽起身向水洼后的大石跃身飞去,盘腿而坐,双手搭膝,凝心闭目。
她有时会仔细端祥着冯雪凌,可又会突然断开目光,不敢直视。毕竟她已经在十日前订了婚约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捏紧了双手。这样一个理想的男子,怎不叫她倾心?可是,她已经订婚了,为了父亲,为了君山江氏和泊理门的关系,她不能再生他念了。可是……
直到一念消散,她才又看着他。可冯雪凌一坐便是半个时辰,对于无眠又无言的夜来说,半个时辰太长了。火虽然很旺,却难挡洞中的寒气。绿滑滑的壁上湿漉漉的能见着水流,顶上还滴着水珠儿,一滴一滴点破浅浅的洼潭,觳纹随着清响滚向两个人。
忽然,她看到他的脸突然红一阵黄一阵,二色交替,越变越快越急。她急忙起身问道:“冯公子,你……你怎么了?”冯雪凌并未答话,她一时心慌,也不顾冷潭相隔,便趟过水,正要攀上大青石,忽见冯雪凌双目一睁,金光骤散。他见她如此,忙下石来道:“江萼姑娘,你怎么过来了?”他伸手一扶,她的衣裳竟被跌得湿冷冷的。他连忙搀她至火旁,用内力将其衣裳逼干。江萼心中暗叹:“好深的功力!”冯雪凌又问道:“你怎么趟过去了?”
江萼道:“我见你脸上突然红一时黄一时的,心中害怕,所以就……”冯雪凌一听,笑了笑道:“我听说令尊是武林中的大人物,怎么?你没见过他练武功吗?”江萼莞尔一笑道:“父亲练功从不如此,我也没见过这样练功的呀!”冯雪凌笑道:“也是,也是!”
冯雪凌起身,忽然想着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恶战,面对老鸹谷,他绝不可以掉以轻心,此时必须加紧练功,便对江萼道:“今夜甚宜练功,你先在洞中休息,我要到洞外练剑去了。记着,千万不要出来,这夜黑风高的,我怕会误杀了你。”说着就往洞外走去,到洞口又停下道:“记住了,千万别出来!”江萼只得不住地点头,待他出去后,听着一阵阵低微的练功声,竟慢慢睡着了。
睡梦中,她被猛然惊醒,一只癞疙麻从她的衣上“哒哒”跳过。她心头一寒颤,也顾不得冯雪凌的叮嘱了,一咕噜便向洞口逃了去。她怕惊扰了他,所以轻脚轻手地扶着凸壁而行。
风尘一路,她虽惊而未醒。正漫步而出,忽一道金光从眼前闪过,无声无息,悄然而流。她又一惊,细看时,只见冯雪凌双臂如翩翩之翼,整个身子像是蛟龙夜潜,大鹏擒空。双掌之间,金光灿灿飞动。见之便令人怵目惊心,那掌力一发,如风驰电掣,却不破山石,不摇万木。
江萼大惊,心想:“他这是什么功夫!这绝非竹溪剑法。可是……他不是竹溪弟子吗?他是蓝姑姑的弟子啊!怎么会……”
此时,冯雪凌也发现了他,不禁大惊失色,“啊”地叫了一声,呼道:“江萼姑娘……你……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叫你千万不可出来吗?你……”见他竟如此忧虑,她低着头道:“洞中有只癞疙麻,我害怕……”但她心里很清楚,她看到了冯雪凌的另一面,而且冯雪凌曾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希望被她看到,不希望被任何人察觉。
冯雪凌送她回洞,二人忐忑不安地坐下。
坐了很久也没说话。冯雪凌一直用手搓着两块小石头,眼睛也直看着石头在他手心翻来覆去地滚动。江萼听到那“咯吱咯吱”的碰撞声袭来,她甚至觉得那声音有些刺耳。
江萼搓着手指,她心中实在是很害怕的,她听过也见过那些为了名声,为了所谓的尊严和面子而将无辜之人杀害的事。冯雪凌学了异门武功,若是传出去……人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事都会做的。她越想越忧患惊惶。冯雪凌似乎也看出了她所虑,便道:“正如你所见,在别人眼中,我已是竹溪剑派的叛徒。我对不起师父的大恩大德。可是我从来不后悔!”
江萼轻轻问道:“那……那你会杀我灭口吗?”
冯雪凌笑道:“你放心吧!不会的,冯雪凌从不杀人。为人所知是早晚的事,因果循环是必然之理。我只希望它来得晚一些,但不会用别人的命来阻止它。”江萼道:“谢谢!。不过我倒并不以为你背叛了竹溪山,背叛了蓝姑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冯雪凌:“难得你也有诸想法。不过,还请你不要说出去。”
此时江萼惊憷已消,笑道:“你若为我做一件事,我便终身为你守口如。”
冯雪凌一听,笑道:“终身为我守口如!好——!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江萼道:“我很想再听你的《拜月三卿》,不知可否为我吹上一曲。”冯雪凌闻言,会心一笑道:“那日你在离厢之下,竟说出了我弦上心语,雪凌十分感激,万般感动!遂入篁阁,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江萼也道:“我也好琴瑟,只是从不曾有那日的感动。周师姐们以为你武功低微,都以为一般言语你是听不见的,谁知你有如此卓绝的武功。”冯雪凌大笑道:“所谓知音弹与知音听,不是知音何必弹!人生但遇得一个知我者,虽死何憾。”
他立身取箫,跃上高石。一箫独吹,胜似八音迭奏。吹的是“昨夜巫山下,猿声梦里长。桃花飞渌水,三月下瞿塘。雨色风吹去,南行拂楚王。高囚怀宋玉,访古一沾裳。”
箫声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