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后悔没看清那张脸,但当他一开口,我就后悔还不如当初让小顺子送刺客呢。
这咄咄逼人的气势,这唇枪舌剑的口气,要不是声音好听一点,足够我在心里弄死你八百回了。
我一抹脸上憋出来的几滴眼泪,愤怒扭头,非常想看看这新任首辅到底长着怎样一张大脸,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古往今来,有哪些大臣活的不耐烦了敢参皇子。
我这么一抬头,倒是刚好与首辅大人撞了个正着。
刚进殿的时候,只惊鸿一瞥,觉得他身姿伟岸,似悬崖峭壁上的孤松、万里雪岭上的冰雪,可望而不可及。等在近看,才发现孤松凌厉,冰雪成晶。眉体修长,仿若刀锋裁就;眼睛微垂,似攒了一汪浓墨,鼻梁高挺,嘴唇纤薄,抿着与一丝冰冷与淡漠。
若是恃美行凶,他是够资格了。
他没什么表情的从我身上移开目光,“十三殿下,没有话说了吗?”
我咬咬牙,四下望去。
我虽是个臭名昭著,众人避之不及的皇子,但好歹也还有些靠山。
大皇兄?咦,不在。
四皇兄?也不在。
太傅、沈鲤竟然都不在!
大臣们见我后望,纷纷后退,掩面装瞎。尤其是受过我礼的那些,更是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也罢,他们能不使绊子,就大吉大利了。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我一挥袖子,正要对着地面磕磕头请罪时,一道散漫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十三弟送人礼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首辅大人何必多问,只需问问在场诸位大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吗?是吧,二哥。”
我都不需转头,便知道这是我七皇兄又开始落井下石了。他的母妃是宫里的崔贵妃,成天围着皇后转,将宫斗耍的得心应手。七皇兄有样学样,成天跟着二皇子当狗腿子,见谁都像要跟二皇子抢皇位的仇家。
他把眼睛往周围一扫,我周遭已是三步内无人了。
“哟,老十三,你这可就白费工夫了,诸位大臣好像都不愿意为你正名啊。”
“七弟,这是朝堂,结党营私可是重罪,诸位大臣为国家肱骨忠心可鉴,若真有人见着十三弟私自送礼,贿赂官员,还会闭口不言吗。”
二皇兄一向隔岸观火,此时呛七皇兄一句,表面上像是帮我,其实不过是激一激与我有瓜葛的朝臣,让其它群臣立即站好位子罢了。
果然,先是刑部、工部的人越步而出,抢先要与我划清关系,义正言辞忠心耿耿的开了腔。
“十三殿下的生活作风一直为人诟病,只是微臣们顾忌他是皇子,不敢多言,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就过去了。但今日,十三殿下给首辅大人送礼,已是事情,还请陛下详查。”
“陛下,十三殿下虽有送礼之嫌,但是臣等并无收礼之疑啊,愿陛下还臣等公道。”
这一位说话的乃是工部大人,我曾经因为听说他老婆没孩子,就托人给他送了尊送子观音,结果他嫌弃那观音是汝窑瓷,给我退了回来,确实算没收礼。
我父皇毕竟是我父皇,见我千夫所指万人怒骂,也只是先一步截断了其它大臣的话,“诸位爱卿劳苦功高,朕信。赵熙,年幼,且生母早逝,疏于管教,是朕之过。”
我一听见父皇的声音,简直都要哭了,好在我父皇是个仁慈的人,古往今来,喜欢没事杀人玩的君王不少,但我父皇不是那类的。
我们小时候,太傅教导的是如何举贤治国平天下,而父皇对我们说的却是众生皆苦,仁政天下。
可是,众生皆苦,我最苦。我父皇接下来话头一转:“但是身为皇子,带头败坏朝纲,罪不可恕。首辅刚刚上任,你便如此作为,以后恐怕更要助长歪风邪气。”
我冤枉我委屈,我送礼不过是为了自己日后能够好过些,哪里想的到去搞歪朝堂。
“父皇,儿臣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父皇一双眼睛威严无比,扫了我一眼后,终于转向慕云辰:“依爱卿看,此事该如何处置呀?”
这是慕云城第一天上朝,是个人都能猜到,我父皇会出一难题考他,但是没猜到父皇会拿我做由头。
我小心的去看慕云城的反应,照理说是个明眼人,听了我父皇的前面的话,都多多少少会给我留点后路。
但慕云城偏不,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惩奸除恶当成家常便饭了,见谁都十恶不赦,他站在原地没动,掸了掸袖子,朝父皇拱手道:“法不可破,礼不可废。十三殿下年纪虽幼,但心智尚全,送礼一事也是传的风雨飘摇,满城皆知。况且他也快到了分封的年纪,不如划到新番一带历练历练。”
他这话说的轻飘,但周遭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七皇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新番地广人稀,土地辽阔,听说葡萄种的好,倒很适合十三弟。”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早就听说新番那个鬼地方,几个月见不着一滴雨,葡萄都是长着长着就成葡萄干了。且当地人都很有地方特色,一个一个晒的像是远古族人,我还打算以后到了封地,找个人嫁人,让我去新番,还不如弄死我呢。
慕云城是真的狠啊。
“首辅大人,新番最近内乱颇多,十三殿下还在进学,连朝堂上议政的资历都没有,若是一人去镇压疆域,只怕难为他了。”沈老尚书再次为我说话,方才争论的人不是比他品阶高,就是老打断他,现下终于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