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
我刚从上书房里出来,正浑身酸痛软,就被小顺子抱着腿一顿晃悠,还听他干嚎:“殿下,您可算出来了,奴才们等你等的好苦啊。”
小顺子是我的得力太监,我被罚抄书的这些时候,建章宫里的事全是他在照料,他这么一嚎,把我吓了一跳,以为我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呢,你先起来说话。”
小顺子捉着我的袍子抹眼泪,抹了又抹,在我终于要揍他的时候,他开口了:“首辅大人抵京三天了。”
他说完,我也要哭了。
我是大宣国的十三殿下,不,应该是公主才对,但是由于我出生那天起,我母妃就勒索众人,说自己生的是个男孩儿,所以大家都叫我殿下。
我就这么女伴男装的撑了十五年,这十五年里,若是公主,就该行完及笄礼,然后去嫁人,相夫教子斗小三,快乐幸福一辈子。
可到来我这,端着个殿下的身份,嫁人是别想了。功课武功样样不能纳下,还得等到十六岁,谋个一官半职,祸害朝堂几年,有了官场资历,才能等分封,去当个小藩王。
我今年十五,马上十六,要在朝堂上谋个职位就是眼下的事儿。可是我们大宣国不按常理出牌,我父皇把官职部署权都给了首辅。
上一任首辅大人是我舅舅,我本来都算好了,给他送些礼,到时候让他把我支到户部或礼部去,天天数数银子,看看话本子,也就算是有了当官经验,然后再求父皇给我块好封地,我的一辈子也就完美了。
但我万万没算到的是,我那舅舅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他放着拨乱反正的首辅大人不做,做了个大贪官,自己先乱的不行。
抄他家那天,我亲眼看着的,他的几十万两白银带四五座大宅子全部被吏部抄了。其中有两三处宅子还是我送的,我悔不当初,为了给他买宅子,我花光了全部家当,结果我求他给我职位的事还没出口,我的钱就全打了水漂。
我一个小殿下,凭着自己的百来两的月奉,疏通朝廷关系还没开头,一不留神竟全部栽我舅那儿了,实在苦不堪言。
如今,新任首辅大人到任,这就意味着以后我的官职得由这位新大人给。那我就还得重新送个礼,可是……可是我已经没钱了啊。
小顺子是个善解人意的,他把我扶了一扶,又抹一把眼泪道:“我计算过了,我们建章宫的库房还有几十两银子,要是给首辅买个宅子大约是买不起的。”
这不废话吗,我舅那么精明就是看着宅子贵,才专让人给他送宅子。
“首辅大人乔迁升官,需要大型的玉器摆件,估计殿下也是买不起的。”
我呼噜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说重点,我知道我穷。”
小顺子犹如花样变脸,刚刚一脸孟姜女死了丈夫的表情,转眼就跟升为总管太监一样。
我一瞅他这表情,觉得有几分眼熟。
仔细想了想,呵,好家伙,这不是上次给太傅大人送礼时一模一样的表情吗。
我赶紧在他把话说出口前,临门一脚堵上:“你想都不要想我柜子里的千年人参和那两株血灵芝了,那是我将来的续命药材。我得给自己留着。”
我一个公主,被迫当成皇子,只不准哪天就让人发现了。依我父皇的性子,命能不能留着不知道,几十个板子肯定是不能省的。屁股一开花,我可不得用人参灵芝这些好药材补补嘛。
小顺子朝远处的几个太监丫鬟一招手,一顶金丝绘成的大好河山软轿晃晃悠悠的被抬了过来。
丫鬟小厮门分列两旁,毕恭毕敬的伺候着,我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殿下被关的这些天辛苦了,那些人参灵芝自然还是给您补身子用。你先上轿歇歇,听我慢慢给你说。”
两个美貌的小丫鬟一左一右的揭开那两扇薄如蝉翼的帘子,小顺子眼急手快的又在轿内垫了两个软绵绵的靠枕,这才招呼着人拿着脚踏过来。
我一坐上轿子,就不大想动弹,没姿没态的歪靠着,听他说话。
“奴才都打听清楚了,这一任首辅大人是从遂州调上来的,三岁识字,五岁默诗,八岁就能写出议论文章,十五岁中举。陛下嫌他年纪小,让他先做了两年富县县令,三年年遂州刺史,攒足了官威,名声的不得了。听说来京的前几天,遂州百姓送行了好几里,哭了好几里。”
我听的自惭形秽,大感头痛,“你说的这样的人,我只认的一个,叫王勃。可惜天妒英才,他英年早逝了。”
小顺子急匆匆跟着轿子走,抹了抹额上的汗,“可是上天不妒忌这位首辅大人,今年二十岁,身体康健,相貌堂堂,家中高堂健在,而且还没娶妻。”
他一路喋喋不休,把那位首辅大人的身份背景挖了个透彻,我却被身下的轿子巅的来了睡意。
以至于他后来说什么“奴才琢磨着咱们府上也没钱,而那首辅又正青春大好,送两个怡翠楼的姑娘是最好的”,我就迷迷糊糊的点了头。
很快,就在轿子里睡着了。
但大约头歪着不太舒服,带着手臂也酸软无力,在梦里,就像又被人摁在书桌前抄《南洲散记》。
我被关在上书房三天,天天都要抄书,抄到最后,我都想给太傅大人跪下了。
我想对他说,“我有努力写他的课业,可是我写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我也想对他说,“他书里的东西不是我放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