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会在第二天醒来之后问妾身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而妾身的贵人不会这样问,贵人入梦的时候同妾身是无话不谈的知己,是世间仅有对方一人的挚友,抚琴跳舞也好,对月饮酒弈棋也罢,都无关风月,只在乎对方真心。而太子殿下,则在乎的是妾身昨夜是否与太子殿下发生了什么,是否存了飞上枝头攀附的心思!”闻莺冷着脸色也冷着语调,只是或许这些内容让她说起来确实是太伤了,说到最后几句,她仍旧是不能避免的带上了一点儿悲愤的泣音,只是眼中无泪,反而是抬头看了楚翡一眼,这一眼目光摄人,里面是触目惊心的悔意,“太子殿下问妾身是否发生了什么,妾身就告诉太子殿下,什么都没发生。昨日太子殿下醉的狠了,妾身伺候太子殿下睡下之后准备走,却见太子殿下似乎很是不适,所以一直陪伴身边照顾——殿下昨夜还一直唤着他人名字,您唤‘雁飞’,妾身不是雁飞,也不愿意做雁飞!什么都没发生,太子殿下现在可安心了?”
仿佛有一道天雷从楚翡面前劈下来,楚翡眨了眨眼,在这一瞬间被那样多的信息砸进脑海里,他一时回不过神来。面前的人似乎在那一个瞬间忽然变了影子,不再是跪在地上的闻莺,而是那个一身华服,因为饮了不少酒而在脸颊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她本就面白,平日里的笑又常常不达眼底,且一直仪态万方,就算是肆意张扬,也未免添了些属于将门的肃杀,很少能见到那样尽态极妍的娇艳,一双凤眸里全部都是他的影子。
他恍惚之间听到他那一夜的声音,声音里是困惑,是失望,是冻结成冰的冷:“你想对誉王复仇,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面子,不在乎誉王的面子,却也可以不在乎一个无辜女子的清白,活生生将她踩进泥里吗?我未曾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唇角的笑意被冰封起来,眸中闪过一道光,他最初并不懂那些都是什么,却在这一刻恍然过来,那是失落,是后悔,是最深重的失望:“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更深露重,夜风太凉,太子殿下请回罢,我也回去了。”
原来……原来那个时候,是他在错怪她吗?可是那些明明是他看到的,看到的东西也能是假?说看到的也不尽然,他看到的只是最后的结果,只是她坐在座位上,脸上带着一点儿难以抑制却强撑着的悲伤,然后就受了万人同情的目光,而坐在最中间的那个王氏的女子,则受万人指责,可是她当真是无辜的吗?楚翡心中一跳,在这一刻开始愤怒自己的理所应当——府中处处都是眼线,如果他有想知道的东西,一般来说都能够知道,就算一时没有看到,也能查出真正结果。他把他看见的所想象的东西当做真相,所以……误会了顾雁飞?
“我……唤了雁飞的名字?”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微微的沙哑,虽然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太过于引人注目的表现,但是在闻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紧紧攥住身上的锦被,连带着骨节都泛白。
闻莺垂下眼眸来,眸光冷漠:“正是。”她似乎是一句都不准备多谈,说完这句话,抬眸看了一眼楚翡的脸色,就俯下身,朝着楚翡磕了一个头,她的动作很慢,似乎这些动作已经用完了她全部的体力,她的脸色甚至都在这一刻灰败下来,“妾身找错了贵人,多日相伴已经是难得的福分,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太子殿下好好照顾自己,妾身得此结果,也不愿再在此处多呆,妾身就此拜别。”
她连身上的外套都不愿意再穿,赤着脚就这样走了出去,在她即将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下去,落在青石砖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