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李长命只有一面之缘,那个人已在审讯中被三大门派灭口,根本没机会对他动手。剑庐下的死者也没有梦中那几乎填平岩浆的恐怖数量,经过他们张榜寻人,大半都被人领了回去,少数完全没有亲朋好友的尸骨也被统一葬下,一切都已处理妥当。
元如师兄更是活得好好的,前几日还说禁闭结束就召集师兄弟办个宴会欢迎他入门,果然只是个噩梦吗?
虽是这样想,当他不自觉将手放上右肩,那里却多出了一道伤痕。只凭触感顾余生就知,这是剑伤。
少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匆忙赶往剑庐,就着梦中路线走到废弃的剑胚之前。这里堆砌的残破武器不计其数,被锈迹覆盖的漆黑长剑毫无特色,可只是一眼,顾余生就知,那是他的剑。
他捡起长剑,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手掌,果然,其上的锈迹如梦境般剥落,漆黑剑身上,月光般的草木纹样散发着温柔的光,照亮了少年不敢置信的眼眸。
顾余生昨夜为刘南风一家办完法事就陷入了沉睡,睡梦中真气还以惊人速度增加,释英本就颇觉奇怪,如今见他一醒就匆匆找到了拾花剑,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异色。
然而,还不待他询问,正在带人驱除剑庐邪阵的沈逢渊却抢先道:“这是拾花剑?”
释英抬眼,只问:“师兄认识这把剑?”
“当然,它就是祖师爷的佩剑。”
风奕行事低调,连张画像都没有留给后人,也就沈逢渊这个掌门还能从些许记载中知晓其佩剑信息。
如今拾花剑再见人间,他却是皱了眉,“奇怪,二代祖师的手札中说此剑已拿去镇压魔物,怎会出现在御剑山庄?”
关于此事阁中并无详细记载,只知祖师爷末年曾封印一只强大魔物,因此耗尽寿元入棺陨落。想着那连最强剑修都无法斩杀的魔物或许已离了封印,沈逢渊再没法耽搁,向随行弟子吩咐了几句,这就对释英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先回阁中调查。”
沈逢渊一瞬间凝重的神色没有瞒过释英,然而,他更在意的是顾余生恍惚的模样。伸手覆上少年额头确定没有发热,把过脉确定其身体也无问题,释英疑色更甚,终是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师父,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爬了很多山去找你,可你只是从我身边冷漠走过,没有看我一眼,就连我带来的水都没用过。”
微凉的体温让顾余生回过了神,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师父,梦里的青囊长老就像独居悬崖之上的巨木,不论他如何经过,始终无法引起那人一丝注意。可现在的师父虽是青丝化作白发,却时刻都看着他。他梦见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唯独释英的变化,全然无法用常理解释。
释英当然不相信这是普通梦境,他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忽的想起,好像有一段时间沈逢渊是经常派弟子给自己送水。他本就不是喜水的仙草,偶尔沐浴天地雨露便已足够,对师兄多余的关心虽无意接受,却也没有拒绝。至于那送水弟子是个什么模样,只记得修为不算高,可能是害怕他,每次来穿林峰都呼吸急促很是紧张,所以,他也没去惊吓这少年。
现在想来,沈逢渊的前九十九个弟子常年外出,也就顾余生一个新弟子有空跑腿。不骑仙鹤一味攀岩,倒也符合这人死心眼的性子。
每个剑修入门都给师父跑过腿,换做顾余生本也没什么,可不知为何,一想到当初就是眼前的少年翻身越岭来到穿林峰,抱着个水壶在洞外眼巴巴等着他,释英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明白内心这古怪的情绪是什么,只能根据事实给出解决之法:“如果我没有看见你,握住我的叶片,我就会回头。”
在释英看来,这只是很简单的行为,顾余生的视线却是瞬间移到了师父洁净的指尖。指缝是藏毒的好地方,因此医修多少会留些指甲,此时多年被药物浸泡的指甲在阳光下隐隐透出光泽,少年小心翼翼地用手点了点师父的指尖,见他没有反应,这才仿佛怕惊醒了美梦一般,轻轻握住其手掌。
释英的手不比其他剑修满是老茧,也没有女子柔嫩细腻,虽能感受到修长骨骼,却丝毫不觉嗑手。顾余生从没想到,接近这个人竟是如此容易。他下意识捏了捏释英掌心,见师父轻轻挑眉,只小心问:“师父,我可以再握一刻钟吗?”
“随你。”
释英并不介意被徒弟抚摸叶片,只是看着顾余生一副要将这触感牢记一辈子的正经神情,忽的心生疑问:“你很喜欢浇水?”
“嗯?”
这话问的突然,顾余生尚且无法将师父思维正常翻译,倒是释英把这当做了肯定回答,只淡淡道:“穿林峰西边有一处灵泉,若要灌溉我,可去那里打水。”
顾余生这才明白,师父是叫自己照顾他。他入门这么久,终于能为师父派上用场了!这样下去,是不是也能在某一天如阳光雨露一般,成为师父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存在?
想象着这样的未来,任何梦境都被兴奋心情覆盖,顾余生拿出剑修那一定砍死敌人的执着,指着新得的拾花剑就郑重道:“弟子一定每日三次为师父浇水,若违此誓,我就斩了我自己!”
他历来不是只耍嘴皮子的人,说完就掏出身上所有积蓄,神色严肃地放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