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知何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已经到了嘴边的忧虑戛然而止。练朱弦本能地上前一步,将凤章君护在身后。
他循着沙尘与铜铃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表情很快就从警惕变成了惊愕,又从惊愕成为了欢喜。
只见沙尘飞扬之处,竟然出现了几只体型巨大的沙蝎,即便只是远观,练朱弦也能判断出它们差不多有一人多高。每只沙蝎的尾巴上都拴着一枚金色的铜铃,正在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些沙蝎虽然体型巨大,但却踏沙无痕。转眼间已经迅速来到练朱弦的面前,齐刷刷停了下来,只是依旧不停地摇晃着尾巴,铜铃声声,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这声音……怎么回事?”凤章君轻声询问,与此同时,凤阙剑已经出鞘。
“不,没事的。”
此话一出,练朱弦已经基本确定凤章君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他立刻转身回到凤章君的身旁,牵住凤章君的手,小声安抚:“来了几只沙蝎,没什么恶意。应该是有人派来接应我们的。”
凤章君侧耳细听着铜铃声,显然还不够放心:“难道是意如宫?”
“应该没错的。这些沙蝎身上有蛊的气味。”练朱弦点点头,旋即试探着关心道:“怎么,你的眼睛……”
“别担心,不碍事。”凤章君倒显得极为镇定,“许是方才被沙尘所迷,稍事歇息便可无碍。”
他虽如此笃定,可练朱弦依旧忧心忡忡。反正此刻凤章君也目不能视,他干脆便凑近过去,想要仔细观察那双眼睛的状况。
眼周显然没有外伤,眼球之上倒的确有些血丝,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其他异样。
练朱弦正困惑时,凤章君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温暖的呼吸落在了练朱弦的嘴唇上,撩得他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一躲。
等到心里头没那么痒痒了,他才重新伸出手来,轻轻触碰着凤章君的眼睑:“疼不疼?”
“都说了,没事的。就算看不见也没什么大碍,不必为我担心。”
凤章君这边话音刚落,一直在他们耳边鼓噪着的铜铃声突然齐刷刷地停止了。
练朱弦回头望去,发现半空中不知何时飞来了一件“造型奇特”的法宝,上头还坐着人。
及至那法宝飞近了,他才愕然发现,那竟是一幅色彩鲜艳的织锦绣毯,如同中原的飞剑一般凌空悬浮着,还可以看见斑斓的符文在毯底时隐时现。
而站立在织锦绣毯之上的人,浑身包裹着轻薄透气的亚麻斗篷,只露出一双与阿蜒同为莹绿色的眼眸,温和地打量着满身狼狈的落难者。
“二位可是练护法与凤章君?在下乃是意如宫知客,奉命前来迎接。二位……可真是让人好找啊。”
——
撕下一片衣袖将凤章君的双眼裹住,练朱弦小心翼翼地扶着人上了绣毯。
二人刚刚坐定,只听意如宫的知客突然打了一声唿哨,那些巨大的沙蝎便摇头晃尾地,两三下就潜入了沙丘之中,消失了踪影。
“……这是驭灵哨吧?”
练朱弦忍不住问道,因为五仙教也正是利用同样的哨声来驭使夜游神、以及其他蛇虫眷属的。
“这是自然。”意如宫的知客点头笑道,“五仙意如,本是一家。”
正说着,只见他比出一个手诀,绣毯便载着三人腾空而起,逆着日出的方向飞去。
说起来,这还是练朱弦生平头一次从天上俯瞰瀚海沙漠。这片连日来与他相依相伴、却又互相对抗的广袤沙海,此刻居然变得渺小起来;那些高山般的沙丘,也微缩如同掌中的盆景一般。
此时此刻的沙漠里杳无人烟,可若是真有一队商旅经过,在天上人的眼中,他们也只不过是一行小小的蝼蚁而已。
那么,他们在沙尘中、烈日下所经历的苦痛与挣扎,也将会是渺小而不足挂齿的吧?
但是亲身经历过那些痛苦挣扎的练朱弦,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无动无衷了。
飞毯还继续向着西边飞行。连绵起伏的沙丘戛然而止,一大片灰黑色的岩城从地平线上徐徐向着他们眼前推进。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令练朱弦默默皱紧了双眉。
“阿蜒,怎么了?”从二人紧紧交扣的五指之间觉察出了异样,凤章君立刻关心道。
“没什么大事。”练朱弦这才放松了自己的手,“只是我们又飞回到那座岩石迷宫附近来了。”
“你们昨夜果然是进了迷宫。”意如宫的知客插嘴道,“不过能够自己从迷宫里走出来,那也真算是福分。就算是我们宫的弟子,夜里也是不敢靠近那片地方的。”
练朱弦顺势问道:“那迷宫究竟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我们在迷宫里头还看见了一棵金黄色的大树。好像……就在那个方向——”
说着,他凭着记忆指出了一个大致的方位。可是转眼间,飞毯已经掠过了整座岩城迷宫,却根本没有见到那株黄金树的影踪。
“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找不到他的。”知客笑着摇了摇头,“那棵坏脾气的树,从你踏入瀚海沙漠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监视你了。只有那些它觉得自己对付得了、或者感兴趣的人,才有缘见到它的真身。当然,它能够活那么久,也是因为意如宫一直对它有所保护。”
“意如宫保护那棵树?”练朱弦愈发地迷惑起来,“可那迷宫里明明有那么多的尸骨……”
“这话说来就长了,而且好像还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