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的春天好像特别长,都已经到五月下旬了,可天气还很凉。而杨梦文的心情却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凉上几分,他甚至都觉得浑身发抖。作为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他也和其他青年人一样,有着火一样的激情,浑身上下都散着荷尔蒙的气息。他甚至每天在单身宿舍里晚上睡不着觉时也有过对于性的幻想和亲近女孩子的渴望,那时的他并不觉得怎样,又有哪个年轻人没有过这种渴望呢?这是每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情感历程。可是,当他的手抚摸到水晶胸前那一团温柔时,他却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瞬间清醒了,一种负疚甚至犯罪感自心底升腾而出,直冲脑海。
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美妙的事情,不是偷吃jìn_guǒ的紧张刺激,因为他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含辛茹苦操劳半生、已经有了白发的母亲。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犯罪,是对不起母亲。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正是他长期自我压抑才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贫困童年的记忆,像一颗毒瘤,已经侵袭进了他的骨髓;对于梦想的执着追求,更像一支定海神针般牢牢地刺进了他的灵魂深处。寂寞,可以忍受;孤独,是前进的清道夫;而爱情,在梦想面前可以暂抛在一边。
他痛苦的还有,孙娜的身影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自己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的初恋,或许连初恋也不算,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说出口。与孙娜相比,水晶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水晶。
万分痛苦的杨梦文等一脸疑惑的水晶出了门,他就把门关得死死的,生怕她再返回来一样。
此时的他,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不是非常喜欢水晶吗?即使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可负疚的呢?
其实,长期压抑长期孤独长期忍隐的杨梦文已经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只不过他不知道,或者说不承认罢了。
这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心理疾病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当初他几乎天天和孙娜在一起,却直到分开的那一天竟连她的手都不曾碰过一下,别说拉手了,他埋藏在心底的那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如果说那时的杨梦文尚且少不更事的话,那么,在他上中专后,到参加工作这些年来,遇到过不知多少女孩子,但是又都怎么样了呢?他自欺欺人地以为,心里想的是孙娜,就都一一放弃了。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是心理疾病在作祟,在推着他的心逃避现实、压抑自我。
面对命运,他当初可以只身到县城争取来参加考试的机会;面对工作,他可以硬闯到部长办公室送材料毛遂自荐;而在爱情面前,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和自虐者。抛开孙娜他这个暗恋的同学不提,从中专时的安晓华,到养殖场里的徐秀春,再到吴霞的妹妹吴云,她们每一个都是好女孩儿,都眼光独到地看中了杨梦文的铮铮志气。然而,都被他一个又一个地抛到了脑后,而他面前的挡箭牌还是那个孙娜,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或者这一生都见不到面的青春的回忆。
躲在床上,杨梦文彻头彻脑地想这些事情,却怎么也想不出头绪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爱着水晶,或许,自己真正爱的是爱情。难道和水晶在一起是为了摆脱单身宿舍?摆脱一个人生活的寂寞无助?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夜未眠。第二天是周日,杨梦文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懒在床上过,以前他都是不到五点就起来去外面跑步。可是今天他不想起床,不想看见太阳,宁愿永远处在黑暗之中。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享受,一种自虐后的感官刺激,甚至大于性的满足。因为他怕一旦阳光照进现实,他就会后悔,后悔昨天对水晶莫大的伤害。还不仅仅是伤害,在那样的境况下,对于水晶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杨梦文想了一夜才想明白这件事。
杨梦文正在床上懊恼不已的时候,却传来了敲门声。此时,是早晨七点钟。这个时间会有什么人来找自己呢?他想,肯定不会是水晶,不仅不会是她,恐怕她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
因为住的是区委单身宿舍,又在机关车队的楼上,安全性自是不必说,因此,杨梦文晚上很少反锁门,再一个原因就是,也没什么人会在晚上来找自己。
他从被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句:“进来吧,门没锁!”然后就盯着门口。
门轻轻地开了,从外面走进个人来。杨梦文一看就吓了一跳,怎么会是她呢?
“姐,你咋来了?”
进来的人是水晶的姐姐水莹。她回身把门关好,又看了一眼杨梦文,说:“还没起呢?”
杨梦文尴尬起来,忙三火四地找衣服,又怕身上的被滑下去露出光着的膀子,弄得很是狼狈。
水莹在屋里四下看了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就开始收拾桌上用于煮方便面的锅,边收拾边说:“可不能总吃这个,身体能受得了吗?周日没地方吃饭咋不去家里呢?”
杨梦文没时间答话,他得赶紧穿衣服。
水莹刚拿起锅,把里面剩的一点面条倒进桌下的垃圾筒,又找了张纸擦锅。
杨梦文已经穿好了衬衫,但要穿裤子时他却犯了难,咧嘴看着水莹说:“姐……你能先去外面站一下吗?我要穿裤子。“
“穿吧,没事!”
“姐……”
水莹也不看他,又说:“我是你姐,你怕啥?”
杨梦文窘得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