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血一事不可避免,纵使叶时归不愿,也只能强逼着他换。
清明派久居高位,一直以来都被数不清的人盯着,顾言安倘若倒下,那群人很可能就会伺机行动。
只是当日百药教的人提议时,他点头同意那一瞬间,就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心里隐隐有股道不清楚的情绪几乎破蛹而出。
后来再与魔尊一战,到底是怒叶时归毁了沈重衾,还是怒他与魔尊真的纠缠不清,大概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那日他趁魔尊片刻的征愣,将人反击重伤后,是以自己半生修为作引祭开了附魔幡,将魔尊硬是封进了封魂灯。
叶时归伤势太重,没了百药教,顾言安只能以自身灵力给他疗伤,但他伤势从开始便未曾痊愈过,几次闭关期都强行出关给叶时归纾解满月时发作的毒性,撑到如今,也已经是到了极限。
后来叶时归醒来,顾言安得了时间修整,情况才勉强好转了许多。
木卿卿曾经低声劝过他,这又是何必呢。
并非“何必为他做这么多”。
而是“既然都做了这么多,何必又不让人知道”。
这姑娘,一直以来,都是将一切看的最清楚的那人。
顾言安修为被损一事很快就被人知道,同期官府开始向民间散播叶时归勾结魔教这一消息,带头的,便是百药教那群人。
因为牵扯进了洛阳一事,天下众怒,当朝在位那人顺应民意,频频向叶家施压。
两条路,一则交人,二则流放。
因得有白掌门一群人在暗处动手,叶家几乎是无法抵抗的,就被压着流放到边境。
叶时归被顾言安废了一身灵力赶下山的第三天,便有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了清明派。
待人都走光以后,顾言安将木卿卿唤到了房内,短短半个时辰,清明派掌门一职便是换了人。
下山寻人前,顾言安将封着魔尊的那盏灯交给了木卿卿。
沈重衾如今尚在昏迷,他天生魂魄不全,如今修为散尽,需得用东西养着,既然他因魔尊而伤,那便用魔尊的魂去养。
每人的灵力不同,修为足够的人能通过灵感去搜寻人,叶时归被废成凡人,这套方法已经没法用在他身上。
只是他体内流着的是顾言安的血,顾言安要想找他,还是十分容易的。
他跟了几日,途径一处烟花之地,忽然的,想到了一个从来没设想过的方法。
顾言安用了七天时间,将自己的言行举止都融成了别人的模样。他脱了门派,那些道律便也无法再束缚着他。所以他几乎是毫无犹豫的,便将那个他要顶替的人除去,往后,只要出现在叶时归面前,也便一直都是柳主管的脸。
换了层身份见面,顾言安没了顾忌,不禁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用那拂尘抬起了叶时归的下巴,故意说了些让人恼怒的话。
那孩子憋得慌,明明想发作,却又强忍着十分委屈的样子,倒和失了记忆以前挺像。
日子就这么过的细水流长平平淡淡,顾言安单手握着茶杯,望着那垂眸认真地弹着琴曲的人,觉得这样过下去,尽管凡人一辈子苦短,却也是好的。
只是劫数这东西,哪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渡过的呢。
沈重衾吸收了魔尊的魂魄,是有了苏醒的迹象。顾言安那一阵子不时回门派济他灵力,没成想,却是忽地遭了人暗算。
——究竟什么才称得上是正道?
那日顾言安眼睁睁看着叶时归自刎,他想喊那人的名字,一张嘴,却是被满口的鲜血堵住了声道。
他呕落一地的鲜红,再抬眼时,那孩子已经是垂了手,合了眼,唯有血流在脖颈处不断滑落。
再后来,沈重衾做的那些事,他一概没有阻止。
多年后清明派迁址,顾言安偶然间回了旧处,不经意中,就在叶时归房里翻到了被他随意丢放在柜底里的一物。
是可遇不可求的黛鸢。
顾言安沉默地看了半晌,抬手将它点燃。
他靠墙席地而坐,烟雾袅袅中,缓缓的,已经合起了双眼。
梦里是发生在顾言安尚且年幼时的事了。
父亲为他寻来了一只白狐,他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小狐狸,看着它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自己,心里喜欢的紧,只恨不得终日把它挂在身上随处带着,旁人一点触碰都是不许。
后来他被领去了门派,再回来时,长大了的白狐身边已经多了许多与它当日一般幼小的小狐狸。
父亲说,那是它与同族诞下的孩子,他回来的刚好,这些小东西现在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少年模样的顾言安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一群毛色纯白的小狐,最后,视线落定在了那正伸着舌头轻轻舔着它们毛皮的白狐身上。
他做了什么?
他后来一直没能想起那日自己做了什么。
彼时的顾言安用刚习得的仙术将白狐困了起来,当着它的面,将那群小狐的皮生剥了下来。
他做完这一切,是神色平静地将白狐从结界里放了出来。
白狐几乎是在一瞬间扑过来要咬他的脖子,他伸手挡住,那一嘴利牙刺入手腕肌肤,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
顾言安听见少年时期的自己低声说:“明明是你不好。”
而后骨头碎裂声响起,白狐一声悲鸣,惊得他从梦中转醒。
顾言安头倚着墙,眼前白烟弥漫,他看着房内不变的摆设,恍惚记起了叶时归最初遭受月满毒性折腾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