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怪走的那天,外面下着淅沥雨。
不知不觉,因为我俩这段时间没怎么见面,钱老怪的庭院里也显得有些荒凉了。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我依旧每天都来他院子里刻石雕,琢磨技艺,可人气这个东西真的是个说不来的东西。
老人家都讲,老房子没人住,看起来就荒凉冷清,没多久就垮了。可这房子要是有人住,就算房子都开裂了,也依旧支撑着,总有些火气。
人活着的时候,即便不怎么打扫,庭院里杂草也少,脏不到哪儿去。可一旦要是这人快不行了,冷清了,真的就是这幅模样,院子里长满了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钱老怪已经连续一段时间不见我了,他不出门,每天的饭我要从门缝下面递给他,他吃完会把碗递出来,这些天我不知道钱老怪洗没洗澡,他是怎么方便的?
他除了吃饭以外,整天躲在房间里都在干什么?
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为什么不见我?
而在一个多月前,钱老怪已经叫人帮忙,把楼上的那口棺材抬下来了。那是一口上等的柏木棺材,周围用清漆仔细的刷了一层,用来防虫蛀,棺材两段呈元宝状,雕刻着万寿纹,虽然有些简陋,也不豪华,但也别有一种质朴的气息在里面。
这段时间,我的心里也是不好受。
钱老怪这家伙前几天虽然不见我,但总还是要跟我说话的,可现在,他已经不主动找我说话了,除非我有不懂的问题,去问他的时候。
可按照钱老怪的说法,我这个细娃子脑子还算灵,正因为这脑子灵,记得快,基本上没什么要去问他的问题,这样就更听不到这老家伙的声音了。
开始几天的时候,我还会试着跟钱老怪说话,勾他说几句话,甚至我想破门而入,或者偷偷爬到房顶上,去他房间顶上看,但最终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都又放弃掉了。
老钱既然不见我,也不见任何人,他有他自己的想法,而我,也没有权利非得要别人见我,对于他来说,或许更需要这份尊重。
“细娃子。”
终于在这天上午的时候,我听到钱老怪叫我的声音。
“我大限要到了,录的那盘碟你留着,要是后面有人来找我,你在的话就把东西交出去,要是没有……就跟骨剑一样,等你老的时候,把它也处理掉吧,老钱我跟你嘱托完也就放心了。”
钱老怪说完话,大有一种特殊的满足感。
我注意到,他的声音十分虚弱而且沙哑,钱老怪似乎十分疲惫,听他的声音就能够得出结论来。
我不由担心的对里面人叫道:“老钱,你行不行?咱们出来转转?”
“细娃子,老钱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要活学活用,你记住,镇水天官要的不是道行多高,首要的一点是必须心怀大局,心思缜密,你的气性有些急,要多磨砺磨砺,记住,哪怕一丁点儿的漏算都有可能使你自己遭殃,老钱我教你的本事你要用心学,这样等时间到了或许能将沔江里的家伙干掉给你父母亲人报仇,让那些冤魂安息,但……”
钱老怪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他随后又继续说道:“如果大仇得报,到此为止,你就好好安稳的过下半生吧,别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管了。”
“唉,细娃子,说到这里,老钱我还是希望你把仇恨放下,总之,这门手艺你要善用,不要用来作恶就对了,当然,老钱我知道以你的品行做不出来,你在问题上可能会疏忽,但在大事上老钱我知道,你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别忘了我说的骨剑的事,如果那把剑后面还会引来风波,你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彻彻底底把它扔了,扔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见的地方,不要让它再出现在世上。”
“我知道了。”
“好。”
房间里的钱老怪答应了一声,转身又开始回房间去了。
可这时我终于也忍不住了,我冲门里喊:“老钱,你就真的不准备把你心里憋得那些事告诉我?我知道你肯定来头不,更不是个普通人,可你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么多,这么重的担子真的担的下来吗?大爷的,不如说给我听听,以后有机会我帮你把事情办了。”
我最后又努力试图说服钱老怪,但钱老怪却依旧不动如山,只回复了我一句:“我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保全你。”
说罢了话,钱老怪进了屋。
不久之后,他开始不断咳嗽,声音越发地嘶哑,这天下午给他煮的面条他没吃一口,也没有出房门。
等最后钱老怪不知道在房间里吐了些什么,就连我都感觉到,他可能吐血了,病情似乎直接加重了不少。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老花过来看钱老怪,跟我待在门外已经三个多时了,大家都担心的不得了的时候,钱老怪忽然拖着已经嘶哑到极致,几乎辨别不清的声音,对我们说起道:“细娃子,老钱我前段时间叫你们挖的墓穴还在吗?老钱一死,你们抬棺材过去葬在那里就行了,记住,老钱的棺材头要朝南,你们随便把坟墓填平,不要任何陪葬,什么东西都不带,老钱我要是断了气,身上裹着的白布单你们千万不要揭开,我不想你们见到我死后的样子,也不想自己死后的样子见到你们,记住老钱我的话,这是老钱我唯一的要求,一定要照办!”
大概是在钱老怪话音落地,大约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他连续剧烈咳嗽,不断呕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