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宫的院墙外,郑王李茂望着天空中的半轮明月怔怔出神,秋风透着习习凉意钻进他开敞的襟怀,似一泓溪水裹挟在他躯体的周遭。
月色清冷中带着一丝寂寥,但却可以赶走他从大殿带出来的酒热,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不似刚刚那般沉重,在秋风抚慰下倒是轻松了不少。
他向前踱步,惊动草间的荧虫飞起,刚刚聒噪不息的蛐虫也突然闭上了咀口,四下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秋风拨弄墨黑草叶的梭梭声响都能清楚地觉察。
“王爷。”
李茂听见身后有人在唤自己,听起来像是一个精壮男子的声音,浑厚的如同打夯的重锤。
“你怎么也出来”,李茂的嗓音低沉且慵懒。
“目见您从席间离开,以为您有吩咐,便跟了出来”,男子开口。
“能有什么吩咐”,李茂叹了口气,两人一前一后,陷入沉默。
男子犹豫片刻,突然开口问到,“王爷,您说太子的骨血现在还会在这世上吗?”
“在又有什么用呢?木已成舟,又岂是你我所能左右的?“
“可是……”男子又要开口,却被李茂伸手制住。
“此事不必再提,让我们和这孩子都平平安安了此一世吧,你我也渐渐老了,早已无掀潮弄波之力。”
“王爷”,男子叹了口气,直是摇头。
远处的草窠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这立马引起了李茂和他身后男子的注意。
“王爷小心”,男子警觉地绕到李茂的身前,他将腰间的佩剑抽出到一半,炯烁的目光一刻不移地注视着响动的草窠。
“细条哥哥,是这里吗?”,一个怯生生,听起来又有些稚嫩的声嗓音从草窠里传出。
“对,就在这里”,另一个声音满怀警戒地回答,“小声点,别被发现了”。
男子看了李茂一眼,李茂冲他示意。
蹑脚潜行到草窠的旁边,男子躬下身子,等待草窠里说话的人冒出头来。
“啊,救命”,稚嫩的嗓音从男子的手上传来,在他从草窠里兴奋地冒出头来的一刹那,被男子一把抓住背后的衣领拎了起来。
“原来是个毛头小子”,男子开口大笑。
“细条哥哥救命”,被男子单手拎起的小男孩四肢在半空中匍甩了半天,吓得嚎啕起来。
“放开我弟弟”,另一个声音冲着男子愤愤地说。
“小兔崽子,给我过来”,男子呵斥从草窠里钻出来的少年,他的身高已经与男子相仿,但嗓音一听便可以知道他还没有度过自己的变声期。
“放开我弟弟,不然我不客气了”,少年厉声重复。
“还挺横”,男子笑着回头看了李茂一眼,“王爷,是两个毛头小子”,他将男孩随手扔到脚下的草窠,又将佩刀按回刀鞘。
“啊”,少年大吼着冲向男子。
“卢卓,小心点,别伤着孩子”,李茂饶有兴致地吩咐。
“好小子,拳脚不赖呀”,在连续接了少年几轮拳掌,几番脚踢之后,卢卓禁不住开口夸赞,“就是拳脚的力度差了点”。
一番试探之后,卢卓不再和少年嬉耍,他蓦地用力,少年的攻击也旋即被告结束,罗卓扯住少年的双臂将其掰扯到他的身后,少年很快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卢卓一手拎着年幼的小子,另一只手掐紧少年后背双手的腕部,将两人提溜着扔到李茂的身前。
“王爷,是这俩小子在作怪”,卢卓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笑着说。
“你们俩是谁家的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作怪了,不想活了?“李茂一改刚才微微的笑意,面容立刻严肃起来,他想给面前的两个孩子一点教训,不然说不定哪日这两个孩子就会因被当作刺客或者猎场里的猎物而丢了性命。
年幼的孩子被李茂训斥的不敢抬头,倒是年长的少年歪别着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小兔崽子,王爷问你话呢”,卢卓一脚踢在少年的屁股上。
少年哼唧了一声,他没有回话,而是朝卢卓一翻白眼,再次把头歪向一边。
“还是一头小倔驴”,卢卓一乐,又踢了少年一脚。
“我不认识什么王爷不王爷的,落在你们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年态度决绝。
李茂紧绷的表情忽然松了下来,他突然对面前的少年产生了兴趣,他朝卢卓递去眼色,卢卓自然晓意。
“你小子倔可以,我看看你这小跟班是不是跟你一样倔”,卢卓把手放在少年的头上,拨弄他的头发,随即拍了拍他的小脸,把目光转向躲在少年身后的小个男孩。
他把男孩从少男的身后拽了出来,将佩刀放在男孩的脖颈,“再不招等我的刀出鞘,你弟弟可就没命了。”
“细条,我叫细条”,少年紧张地注视着卢卓的佩刀,他双手抱住卢卓的另一自胳膊,开口回答,“我家就在上林苑里,我爹是上林苑的啬夫,平日里负责看管猎场。”
“那你俩小子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李茂生气地问。
“我爹说上林苑这段时间有秋猎,皇帝会在宜春宫大摆筵席,我和弟弟就偷偷溜过来了。”
“宜春宫摆宴席和你俩有什么关系”,卢卓冷笑,“莫不是皇帝邀请你俩来参席了?”,他看看李茂,打趣说到。
“宜春宫里摆宴席会把吃剩的大鱼大肉倒到宫外,我和弟弟是过来是为了看看能捞到什么好吃的”,细条说完紧抿双唇,面上略带苦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