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靓睁大眼睛说道:“那这个案子里,吴爱梅一家作为受害方,她们总是目的明确,只是想得到自己的赔偿而已吧,她们应该还是属于矛盾统一、比较单纯的吧。”
张睿明苦笑一下,十年公诉人生涯中,自己遇到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当事人,每个当事人在律师和公诉人面前都和小白兔一样,然而背后翻脸翻供、改口不认,投诉捅刀等等事情,一晚上都说不完。张睿明只简单的告诉张靓一句重要的原则:“当事人,当事人,当时是人,这是做公诉人的第二条定律,记好了。”
小姑娘疑惑的点点头,张睿明指着“法律事实关系图“中陈志军下面一个空白点问张靓:“我上次让你去城建局查的事情,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张靓听到这个问题,马上回答张睿明:“张检,你交代之后我马上就去找了沙局长,他说那份材料真的有,这两天就给我答复。”
“那就好,这个证据非常关键,你跟紧了,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好的,张检,就是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要我去查当时城建局备档的毒跑道检验鉴定报告呢,就算查到了不也应该和吴楷明手里那份一样吗,一份同样符合塑胶跑道有害物国标的报告能有什么用呢?”张靓不解的问道。
张睿明语气严肃起来:“这个你不要问,到时你自然会懂,这个事情千万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包括李巍他们,拿到证据材料之后,第一个交给我,明白了吗?”
张睿明突然认真的神情让张靓感到压力,忙不迭的答道:“好的,张检,我第一个给你送过来。”
“嗯,记得,最近这段时间出去调查,注意隐蔽,如果有人跟踪,记得告诉我。”
张睿明还想交代张靓一些事情,突然老严的电话打进来,张睿明接通后,老严要他现在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电话那边老严的口气不是很友善,张睿明估计,应该是明天审判委员会会议的事情,老严是市检出席的代表,之前一直没和张睿明就这个案子进行交接,现在终于想到这件事了吧。
张睿明挂完电话,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一下赵靓,要她也同时跟进替吴爱梅申请法律援助的事情,张睿明隐隐约约总有点担心,按师父的路数,当事人这块绝对要出手的。见张靓有信心的点头答应,张睿明才略微放下心来。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张睿明心情不错,带好材料,哼着《智取威虎山》,就往严路办公室走去。
…………
然而过了半小时,张睿明几乎是从老严的办公室里甩门而出,这几天,张睿明办公室、鉴定所、医院几头跑,审判委员会会议就是明天,而再次开庭也就是几天后了,这个案子已经到了决战时刻。负责出席审判委员会会议的老严却迟迟不肯和他交接,那明天审判委员会会议怎么办?
老严作为受委托的副检察长,是唯一的检方代表。这个案子现在悬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检方证据链完整,但是对损害赔偿这一块的支持有所不足,而对方吴楷明在上次庭审中拿出关键的国标检验鉴定,虽然不合理但是却有力,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市中院在这次审判委员会会议上的态度。
为了这次会议,张睿明准备了案宗和详尽检方论点和策略,毫无私心的准备拿给老严,结果一进去,这位副检察长因为上次检查办公室发现有咖啡的事批评了他十多分钟,从各种纪律扯起,一直到张睿明的态度问题,批了他一通,张睿明没想到这次叫他来办公室,居然主要是因为这件张睿明看来再小不过的小事,张睿明最后主动提到明天的审判委员会会议,要把案情仔细和老严交底,而老严居然只让他把材料放下,一句“我自有分寸”就把张睿明打发走了。
审判委员会是中国国情下的特殊产物,审判的原始含义是解决争端,而如果法院内部出现争议了呢?如何解决,外国有独任法官、有合议庭(德国有两种合议庭ka)、有全体法官会议(enbancsession),还有强势的陪审团,而中国就是审判委员会。
审判委员会的基本逻辑是宪法上国家机关的基本运行原则——民主集中制——在审判机关中的运用。审判委员会实现了自己的作用——分歧解决终端,虽然乍一看起来,与“以审判为中心”的司法改革初衷相违背,甚至违背直接审理原则,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国的特殊国情上的,而这个时候,“检察长列席审判委员会制度”,对于检察机关和审判机关有重大分歧的案件,就显得更为重要。
“明天就是这一役的天王山”,张睿明心里很清楚,但是代表津港市检出阵的老严,让张睿明非常担心,老严一直与自己不太对付,而且有一些不好明说的原因,使的张睿明甚至怀疑老严会放弃这起公益诉讼,而且张睿明见识过陈志军的能量,如果四中方面通过渠道影响这次会议,意味着这次公益诉讼很可能会失败或者在极低的条件下达成调解,不管哪种,对于现在迫切需要帮助的吴小琴和四中受毒跑道伤害的师生们来说,无异于噩耗。
而且张睿明在津港市检察院全体大会上已经放出豪言,一个月内,必结此案,否则就引咎辞职,他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四中的受害师生绑在一起了。
而现在,明天的会议几乎是把自己和受害师生的命运都放在一个对自己有旧怨的人手里。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