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三层高的楼船启锚迎风航行。章始靠着船桅眯着眼睛看着两岸的风景,微风吹在脸上,让她昏昏欲睡。
“章始,公子让你把屋里的竹子搬出来晒晒太阳。”一个仆从从里面走了出来。
章始赶紧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这位仆从口中的公子就是之前的那位锦衣公子,云竹公子,至于另外一位,听说是得道高僧景泰大师,两人是相知好友,这次结伴去了一趟建康,如今趁着过年之前要赶回夜郎郡。
章始倒不在意这些,在船上呆了这几日,统共也没见过他们几面,云竹公子虽说让她以工抵船资,但是少有活计吩咐,她也终日晒太阳发呆,无所事事。此刻见有安排,整个人也来了精神,小跑着就去了屋子里,可是里面却寂静无声,云竹公子和景泰大师默默地坐在床边的罗汉床上,他们中间的棋盘有些凌乱,见章始进来了,云竹公子勉强抬头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来了,辛苦你了。”
章始低着头就开始搬花盆,花盆里种着形色各异的竹子,长势喜人,她一盆一盆挪到甲板上,花盆很小,之前都是装在箱笼里的,云竹公子随身都带着竹子,显然是爱竹之人。章始数了数,大概有上十盆,竹子装点得甲板上绿意盎然,不时有船舱中的客人出来透气,行船无聊,这竹子倒给大家增加了不少乐趣。章始站在一旁,看着一盆一盆的竹子,眉头微皱,这竹子似乎大有来头。
云竹公子住进了这艘船的甲字号,章始把竹子搬出去之后他才开口与景泰说话:“没想到我们刚出建康,就发生了变故,真是时运不济。”
景泰大师一张冷面无动于衷,他是方外人士,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他一边打坐,一边捻着佛珠:“说不定是躲过了一截,从龙之功自然让人艳羡,可是眼下夜郎的确无福消受。”
听了景泰大师的话,云竹公子有些颓败,他作为夜郎郡的郡守,从上任之初就期望创造夜郎的辉煌,可是这世道混乱,朝堂处处插手,倒不知如何下手。刘子业登基,他去建康朝圣,这次朝圣几乎把夜郎的家底都掏空了,刘子业见了自己送的奇珍异宝喜笑颜开,他本来以为此行倒也有些价值,没想到他们出了建康没多久,刘子业就暴毙而亡,而刘彧竟然出奇不意得登上了王位,这些变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云竹公子不禁扶额:“真是愁煞人啊。”
“想要恢复往日辉煌,自然要下一番功夫的。”
云竹公子默默地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气闷:“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景泰大师摇了摇头:“你去吧。”
云竹公子知道景泰大师的习惯,并不强求,一个人出了甲字号。甲板上三三两两地站了几个人,大家有的小声交谈,有的高声吟诗,还有钓鱼、煮汤的,行船无趣,只能给自己找点乐子。他四处看了看,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一边,远远地看去就像一颗香菇,他慢慢地走过去,原来章始正在用水画画。
不对,云竹公子定睛看去,突然脸色一变,拉起章始的胳膊:“你画的什么?”
章始被他拎了起来,便用脚把地上的痕迹一抹,面无表情地说:“什么也没有。”
“胡说,我刚刚明明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云竹公子突然不知道如何说是好,一句话梗在喉咙喉咙,憋得脸通红。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得其他人侧目,云竹公子缓缓地松开章始,一甩袖子,脚步有些踉跄地回了房间。
甲字号里,景泰大师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见他脸色有恙便问道:“出了何事。”
云竹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让他扑通扑通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他在景泰大师身边坐下,压下声音说:“刚刚我看到章始在画夜郎的舆图。”
“这有何不可?”如今这个世道,什么样的舆图买不到?只要你愿意花银子。
云竹有口难言,一张脸纠结成一团:“如果只是普通的舆图倒没关系,虽然我只是看了一眼,但可以确定,她准确地画出了那条暗河。”
听云竹这样说,景泰正了正身子,一脸凝重:“你真的没有看错?”
“我熟烂于心,怎会看错。”
景泰大师若有所思:“那条暗河我们查探了好几年才有了些眉目,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确定,那个小丫头怎么知道的?”
云竹也是一头雾水,他只怪自己打草惊蛇:“我应该看得更清楚一些的,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夜郎郡群山环绕,朝廷赋税又重,商贸一直打不开局面,他接手夜郎郡以来,无意中从古籍中发现了一条暗河,这或许是夜郎的转机。可是,这些年他四处走访,几乎走遍夜郎,也只发现了一小段,他也曾进入暗河,但是总是走不通,没想到今日却看到了章始画的舆图,那一小段暗河赫然其中,他震惊不已一时乱了心智。此刻倒有些懊悔了。
景泰大师却不动声色地点拨:“说不定这就是你和她的缘分。”
云竹醍醐灌顶,难怪这一路他对章始有执念,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心中突然豪气万千,如果他与章始好好商量,她肯定能把暗河透露给自己,想到这些,他元气满满地就要起身。
景泰却制止了他:“待会让人准备一桌席面宴请她。”
“宴请?会不会太大张旗鼓了?”云竹眼睛瞪成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