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坐在平阳分局公办大楼的办公室里做笔录, 聂毅莫名萌生了一股亲切感。
坐他对面记笔录的人是周愚,一路来周愚的话多到他不想答, 周愚说的那些天南海北的事,很多他都不知道。好在做笔录时, 周愚无关紧要的废话少了许多, 没再继续瞎扯。
不过周愚的笔录才刚开了个头,段寒江就从里面走出来, 走到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啥”周愚没看到段寒江, 气冲冲地瞪过去, 结果被段寒江横眼瞪来。
段寒江说“你去技侦那边看看, 这里我来。”
“为什么”周愚把眉头都耸成了一个问号,完全猜不透段寒江的目的。
从现场和现场的笔录看来,聂毅是没有嫌疑的,加上这几天对聂毅也算有所了解,他觉得聂毅绝算不上是坏人。
虽然聂毅因杀人坐过牢, 可当年的案子聂毅还是个孩子, 天天被虐待, 无处诉讼, 走上偏激的道路不是很难理解。他在片区派出所时, 遇到过不少同类的案件, 只不过没有死人, 大多都私下调解了,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是想把那些施虐的人统统送进监狱, 别再放出来的。
所以他觉得段大队长百忙中来给聂毅做笔录, 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少废话,起开”段寒江没有解释,只有威胁。
周愚反抗不过上级的强权,乖乖起身把位置让出来,临走还对聂毅挑了挑眉,表示别怕段强权。
段寒江坐下来,刚刚唯他独尊的态度瞬间敛没了影,像是闲得没事般地翻了翻周愚做的笔录,然后把笔记本合上,随口问道“你怎么老遇上命案到底是命案总是找上你,还是你找上命案”
聂毅答“我也不想遇上。”这话他是真心的,叶倩倩死了,他的线索就断了,他不可能看到当年的案卷,当年的现场也没了,从他发现聂海青被杀到他成嫌疑人也不过一二十分钟,自然也没有机会去查什么。
所以,可以说叶倩倩一死,他就一无所有了。
段寒江继续满不在意地问“你什么时候也开始送递了”
“只有昨天。”聂毅这话算是侧面承认他说送递是胡说,不过他直视着段寒江的脸依然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心虚。
段寒江也没在意聂毅有没有心虚,他一手撑桌朝聂毅凑近了几分,刻意地压低声线问“你要不要考虑说实话”
聂毅坦然的脸上顿时多了一层警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段寒江的动作,闭口不答。
段寒江主动地接话,“非要我说出来行死者叶倩倩,你认识吧”
顿时,聂毅的眼神微微一闪,眼睑下意识地往下低,片刻视线又抬起来对着段寒江答“认识。”
“既然认识,那就详细说说,你怎么发现尸体的。”段寒江往后靠了靠,刚刚的咄咄逼人没了踪影,这会儿像是在饭桌上跟人聊天似的。
聂毅没有立即开口,他猜段寒江知道他认识叶倩倩,肯定已经查过他的案卷,于是坦然地答“我看到了杀叶倩倩的凶手。”
段寒江立即双眼圆瞪,“你看到凶手杀人了”
“没有。”聂毅考虑了一下,从头开始说,“今天凌晨五多,我看到叶倩倩从屋里出来,在走出巷口时突然停下来,脱了衣服,摘了帽子,是一个男人假扮的。天色太黑我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之后他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出租车走得太,车牌号我也有看清。”
聂毅把段寒江可能会接着问的问题都提前答了,可是段寒江停了片刻,出口的却不是与男人有关的疑问。
“你在跟踪叶倩倩。”段寒江不是疑问,是肯定。
“是。”
“理由”
聂毅在心里权衡段寒江究竟对他有多少怀疑,权衡的结果是段寒江怀不怀疑他都不重要,他不是凶手,也不可能有他杀叶倩倩的证据。
于是他说了实话,“她作伪证。”
“聂毅。”段寒江突然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聂毅的名字,又蓦地顿住,纠结了一番才继续说,“你是不是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他本来就是清白的聂毅在心里高呼,可他并没有说出口,同样的话他当年说了无数遍,可是谁也不相信他。
段寒江料到聂毅不会答似的,盯着聂毅的反应看了半晌,突然开口,“如果我说我相信你,愿意帮你”
他的话突然顿住,聂毅对直地接住他投来的视线,警觉地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我相信你没有杀人。”段寒江答。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到了聂毅这里仿佛被赋予了非凡的意义,他的心脏猛不迭地突了两下,视线却生硬地转开,努力地瞪大了双眼。
从八年前的那一天起,这是第一个对他说相信他没有杀人的人,他就仿佛一棵在干涸的土地上拼命挺直树干多年的白杨,被一场忽来的春雨压弯了树梢。
“你真的相信我”聂毅说不清他这一问是想确认,还是在怀疑。
段寒江生生地被他问住了,对着聂毅微红的双眼,他终坦然地承认,“我相信你不是因为相信你不会杀人,而是你已经服刑结束,除了报复,没有再接近当年案件证人的理由。”
聂毅失望又不出所料地笑了,“那你不怀疑我杀了叶倩倩”
“如果你要杀她,一定会做得好,不会让我有怀疑你的机会。”
“所以你还是怀疑我”
“因为有了怀疑你的理由,所以我选择不怀疑。”
两人绕口令似的对话顿住,像是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