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纷繁的思绪停止后，她止住了颤抖，垂着头低低笑出了声。
元澈听着那不大正常的笑，脸色一凛，伸出有力的胳膊把她拉起身来。
细看她眼里烛光闪烁，嘴角却挂着倔强的笑。
先是摔了夜明珠，现在又无端发笑。
“沈采女，你这是作什么？”元澈剑眉紧拧，语气有些压抑的薄怒。
她连番举动让他十分不快，甚至让他不得不疑心沈亦蘩是否确实如传言一般妖魔附体，神志不清了。
沈亦蘩暗暗用手指掐住掌心，凭借那微疼的痛感迅速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再抬眼迎着元澈逼问的目光时，心底狂澜已深深敛起，婉然浅笑福了一福。
道：“妾近日没歇息好，方才有些不适，失手跌了夜明珠，望爷降罪。”
她那神态又贞静又淡然，嘴里虽请着罪，言语间却从容不迫，一副云淡风轻，仿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看，你是瞧不上这小珠子。”元澈轻哼一声，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
见她这样表现，元澈的怒意反倒消下去一半。
此时若此女子露怯惊惶，阵脚大乱，他或许真要拂袖而去了。
元澈面无表情地返身落座，脸上已有疲色：“有什么请求，说吧。”
沈亦蘩略有些难为情地抿嘴一笑，轻怯说道：“妾近日听说了一个关于闹鬼的故事，夜里吓得不敢入睡，已经两三宿没睡好了……”
说着一双眸子闪烁着小鹿般的光，娇怯地觑着元澈。
唔，这个暗示应该可以了吧？
沈亦蘩默默脑补着接下来他说愿意留下来陪她睡让她不再害怕的温馨场景。
元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问：“什么鬼故事？”
……
爷，您挺会抓重点哈。
沈亦蘩不慌不忙绽出一个浅笑，盈盈走到矮桌另一端入座，支起一只胳膊撑在腮边。
轻罗袖子滑落到手肘，露出一段藕白的小臂。
“王爷想听？王爷不怕？”
元澈掀起眼皮瞅她一眼，不禁发笑：“怪力乱神，道听途说，连这些都怕，本王成什么人了。”
沈亦蘩莞尔一笑：“那臣妾就说了。”
“从前有一个男子，从小出身富贵之家，容貌俊美，才华横溢。可在他三岁那年，有一个游方道士路过他家，见到其人。”
“他预言，此男子是枯木之命，一生需女子为他留下的眼泪续命，一滴泪能续一日命，不然就活不过三十岁。”
“男子的父母深信不疑，因为害怕男子早逝，为十四岁的他娶了正妻，此后每年都纳一个妾，选的都是从小爱哭的女子。”
“这些女子进门之后，日夜争风吃醋，哭闹不休。这家人虽不堪其扰，却也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听到此处，原本漫不经心的元澈来了点兴趣，专注地看着沈亦蘩聆听着。
原以为又是老掉牙的女鬼勾引书生，吸人精血的老掉牙桥段，或者狐狸精报恩的俗套故事。
岂料这一开篇，他就被吸引住了。
沈亦蘩水汪汪地勾着他的眼神，用柔糯的嗓音接着说。
“这群后院女子留下的泪，纵使不能流成汪洋，哭倒一片长城却是有余。”
“按照那个道士的算法，足够让男子活到百岁。”
沈亦蘩觑了目光沉静盯着某处的元澈，卖了个关子：“殿下可猜得到故事的结局？”
元澈好看的薄唇微扬，似是听惯了套路一般：“此男子此后科举高中，加官进爵，妻贤子孝，子孙满堂，寿终正寝。这种话本的统一结局，毫无意外。”
沈亦蘩眼底闪过得意神色，伸出玉葱样的食指在他眼前慢慢晃了晃：“no，no……”
“此男子，在过完三十岁生辰后第三天就死了。那时，他已经拥有一名妻室以及足足十五名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