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楼是京城声誉颇显的一间酒楼。
姜家一群人在酒楼前停了马车,立时便有侍从恭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待得进了一方厅堂,便见一个伶人正在缠绵婉转地唱着《牡丹亭》。
那伶人生得有几分娇媚,两腮涂着薄薄的胭脂,端的是面如粉霞,身段柔弱,轻轻甩着锦绣一吟三叹的模样颇有fēng_liú之态,嗓音一落,厅中人便静了静,旋即纷纷拍手叫好,唱功竟是十分了得。
其中拍得最用力的便是对面一个生得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男子。
姜程等人进来,自是要互相介绍一番来路,顾定延便知那人正是前些时候当街打死了圣上宠妃胞弟的穆鸿阁老的幺儿,穆勋。
那穆勋生得虎背熊腰,胳膊比寻常人的大腿都要粗,顾定延看着不禁摇头:都说那陈惠妃胞弟是在两家家丁混战中无意中被打死的,依他看,这穆勋一拳下去,寻常弱不禁风的纨绔子弟怕是就要丢掉半条命。这真相如何,还真是没人能说得清楚。
“穆爷,吃酒嘛。”这时穆勋右手边坐的十来岁男童娇滴滴地开口,顾定延蹙眉一望,却见其左右两侧都坐着作妇人装束的男童,不时端着酒杯媚意生生地撒娇弄痴哄他吃酒。
顾定延摇了摇头。
数日前才在大街上闹出那等大乱子,年关竟也不肯消停,跑到酒楼里调笑小倌醉生梦死,是真的有所凭仗所以无畏,还是蠢笨呢?
顾西也正边吃荔枝边打量着穆勋身边的两个小倌。
大楚民风开放,龙阳之好虽仍被百姓不齿,但在功勋贵族子弟间,偶尔与清秀的小倌逢场作戏有几桩fēng_liú韵事却能被当做吹嘘的本钱,与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偶尔做一两首艳词是同样的道理。
不说这些大臣之子,就连前世素有贤名的大皇兄府里都还养着一位才貌双全的男宠呢。
因而顾西不觉得奇怪,但她仔仔细细地将那两个小倌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却很是纳闷:穆勋让那两个小倌作女子打扮,可涂脂抹粉后姿色还不若清秀些的女子呢,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找姑娘不是更好?
台上的伶人戏才唱了一半便在听到穆勋的喝彩后众人一浪高过一浪的起哄声中羞得下了台,脚步盈盈地到了穆勋面前弯下腰要给他斟酒。
“你不必做这个。”穆勋挑眉一笑,径直将人拨拉到身边坐下,大手揽着人的小腰不安分的游移,旁边的男童早知趣地闪到一旁,由得他们二人咬耳朵说些腻歪话。
顾西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旁边一只手便覆到了脸上,她笑嘻嘻地闪过,便见到顾定延拉平的嘴角:“非礼勿视!”
她忙不迭点头,抬眼瞧见楼下小厮打扮的陆洛和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对男女出去不由吃了一惊,将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扔回碟里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席跟了过去。
刚下楼走了几步,还没到门口,顾西便见陆洛和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她皱眉上前问。
陆洛和涣散的目光重聚,看了顾西一眼,又失望地垂下了眼。
就算治好她的真的是面前这个表弟,可他是男子,又比自己小,又岂能明白自己的心事?
于是默然地摇了摇头。
顾西见她不欲多说,也没有追问,低声劝了一句“人多别乱跑”便回头上了楼。陆洛和一怔,旋即也强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酒楼三楼的厅堂这时多了一位客人。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材颀长,肤白如玉,五官精致得如同最极品的瓷器,眼角眉梢不自觉盛上的笑意如清辉明月般fēng_liú夺目,堪称是世间难寻的美男子。只见少年一席紫色长袍,袍上栩栩如生的白鹤随着他跑来的动作起伏,作出飞扬如天的姿态,瞬间吸引住了厅里的大多数目光。
少年径直在穆勋旁边的案桌旁坐下,额上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穆勋看了便笑着递过伶人带着的帕子:“怎么这样狼狈?”
朱棣刚要拿来擦汗,闻到上面的脂粉气却嫌恶地扔到了一侧,皱眉道:“那女人又在追我,令双,快给我想个办法甩掉她。”
“青禾县主?”
“不然呢?”朱棣翻了个白眼,心道若是寻常女人,他早就让家丁把人打走了。
穆勋哈哈大笑,见朱棣神色难看地盯着他,忙收了笑,转了转眼珠,低声道:“不若这样,一会儿青禾县主来了,你便当着她的面调戏小倌,让她误以为你好男色……”
“不行!”朱棣脸色更难看了,瞟了穆勋一眼心中暗暗骂娘:这混球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啊?
若是他今天这么胡来传到他老子和爷爷耳朵里,今晚年夜饭肯定是要“加餐”了!
“若是你觉得以此甩掉青禾不值,那我就没办法了。”穆勋耸了耸肩。
朱棣想起这数月来走哪儿被跟哪儿,偏偏对对方打不得骂不得的苦逼处境,心中涌上一阵悲凉。
“好吧。”他艰难地开口,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
穆勋心头一喜,当下十分大方地表示让朱棣随意从他身侧的小倌和伶人中选一位演戏。
朱棣闻着空气中劣质的脂粉味儿,看着穆勋坦诚大方的话落下后仍意犹未尽在伶人腰间摩挲的大手,心头一阵恶寒。
“还有没有别的?”他嫌弃地皱了皱眉。
穆勋知道这人素来有洁癖,闻言也不以为意,想了想,道:“听说今儿有个新来的伶人,还没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