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在自己房间里刚用了两口粥,听到小荷说袁妈妈下午时候醒转了,便放下筷子急匆匆地去探望了。
她未曾在火场中受皮外伤,袁妈妈却没那么幸运。砸门时的动静过大,梁上一根短木被震得落下来,恰好砸在她胳膊上,当时就把人砸晕了过去。再加上晕倒的时候吸入了不少烟,袁妈妈到底也老了,恢复力差,因而这一躺竟用了一天多才醒,顾西早就担心得不行了。
“我来吧。”她接过丫鬟手里的粥碗,坐在袁妈妈床边舀了一小勺粥送到她嘴边。
袁妈妈一愣,急忙摆手“少爷,这怎么使得”
“怎么不使得了”顾西摸着碗,觉得似有些烫,又将小勺顺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又喂过去,“如今母亲不在了,妈妈就是我亲近的人了。”
老妇人闻言立刻泪眼涟涟起来,不知是在伤感李氏的离世还是感念顾西的懂事,也张了嘴,将粥吃了下去。
顾西又喂了几勺,复而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了看才折返,神情复杂地望着袁妈妈。
“可是,袁妈妈,你如今还唤我少爷吗”
“少爷这是何意”袁妈妈微怔,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明明是女儿身。”她并不绕弯子,径直道。
袁妈妈神色一变,整个人都绷直了身体。
她原以为顾西现在年纪还小,这件事还能再瞒些时日的
“母亲临终前,让妈妈交代的事,是这件事吗”顾西觑着她神色,眸光不由一闪。
“是。”袁妈妈只好头,顿了顿,却扯出一个毫不相干的因由“您也知道,大楚的规矩,田庄土地一般都是由男子继承的,夫人她如此苦心孤诣,就是为了保住小姐的嫁妆,免得被同宗的觊觎了去”
“为了家产谎作男儿,确实还算合理。”她头。
袁妈妈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她又道“可是您在撒谎。”
她一窒,一时间心虚地没敢言语,顾西又道“我刚问过同宗的两位兄长,顾家祖上从来没有家业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且他们这些年从未和母亲有过往来,袁妈妈的说法,未免太站不住脚了些。”
“顾家的人来了”袁妈妈惊愕,旋即眼神飘忽,心虚地左顾右盼起来。
“若是妈妈不愿说,那便罢了。”顾西有失望。她原先以为从今她会和袁妈妈相互扶持着过日子,不想她竟然还有私心,对她这样百般遮掩。
袁妈妈闭了闭眼,想起李氏在火中那个温柔得决绝的眼神,到底还是心软了。
她总想着世子才是夫人的亲生子,行事总总有偏袒之处,甚至对顾西的生死都不甚放在眼里。可夫人从来视小姐如亲生女,为她不惜得罪国公府,后还赔上了性命,小姐也非虎狼之辈,反而孝顺懂事,出事时第一个冲进险地想救夫人,在这样赤忱的母女之情面前,她的偏疼和私心,倒是显得有些一厢情愿了。
罢了,她宠了夫人这么些年,她的遗愿,也该一力遵从才是。
“小姐莫走,老奴这就将当年的事情全告诉您。”
顾西顿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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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的真相与顾西拼凑起来的并没有什么大的出入。
李氏两姐妹感情甚笃,已成侯夫人的姐姐怀着身子被婆婆白氏勒令从丈夫驻扎的边城赶镇国公府生产,途经常州的别庄便进来歇脚,正巧碰上小李氏的生产日,李氏着急之下不小心脚打滑摔倒,也提前生产了。
婴孩落地,一男一女,膝下已经养了一个十岁大的嫡女的李氏怕抱着女婴府会被重视男丁的婆婆彻底厌弃,在府中地位不保,便和妹妹所生的男丁交换,许诺让他过上富贵安稳的日子。
毕竟是提前生产,难免惹人注意,李氏便对外称二人生下的都是男孩,这才免去了许多怀疑。
女孩子长大发育原本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是以小李氏早就开始考虑举家搬迁到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平静地度过下半生,却被顾西生病,姜晴容登门等一系列事情搅乱了节奏,终酿成了这样的悲剧。
“所以,袁妈妈也认为,这件事是大小姐做的”
袁妈妈肯定地头,咬牙切齿道“那晚她一过来就各种无理取闹,威胁夫人要是将这件事说出去,不仅小姐的命不保,世子也别想再活命夫人本还犹豫,听得这话也不愿再忍让这小辈,一口给拒绝了,两人不欢而散后来我们二人就晕了过去,再一起身,便发现屋里到处起了火”
顾西听着也冷了脸,但还强压着怒气保持理智“可她为什么会突然来闹,前几日不是已经打发走了吗”
“那天白日里,夫人突然跟我提起,要把这件事告诉你说不定是被人听了去,报告给大小姐了。”
这就说得通了。
本该深居闺阁的姜晴容乍然听到这件事,立刻就坐不住了,要来威胁小李氏堵住她的嘴,谁料出师不利,两人起了冲突。后来也许是无意打翻了油灯,亦或是有意放了火,见她也冲进了火场,索性一把锁锁上想一道要了他们三人的命可惜,顾家两位公子的出现,将她的计划全然打乱了。
不过顾西还有一个疑虑“姜晴容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那时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按理说,这样大的秘密,大人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袁妈妈闻言却神情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她怎么会不知道交换孩子的主意,当时就是大小姐主动提出来的呢。”
顾西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