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谦板着一张小脸往主屋来,门外噤若寒蝉立着的丫鬟们都纷纷向玉书投去求助的目光。
玉书苦笑着迎上去,小声道:“夫人正在气头上,四少爷要不还是待会再来?”
原以为给大小姐提了醒,夫人能被大小姐劝下来不再生气,谁料两人谈话时向来温声细语的夫人竟然生气到砸了茶杯,最后还罚了大小姐禁足,素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提着溅湿了的裙摆苍白着脸出来的狼狈样子让她心惊得不敢看第二眼
有先例在前,她也没有把握素来被夫人溺爱的四少爷能不能把夫人劝下来。
姜谦看了她一眼,脚步不停地大踏步进了内屋。
他一定要去问问母亲,为何在那么多下人面前让姐姐那么难堪,饶是母亲再生气,他也不信她会不愿意见到他。
玉书摇了摇头,只得将丫鬟们遣得更远了些,生怕再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李氏正立在临窗的炕边,眼睑微垂,嘴角拉得很平。听到动静,她抬起眼睑望过去,一向柔和明亮的眼眸中满是凌厉。
姜谦心头一震。
他从未见过温柔可亲得如同画上的菩萨一般的母亲露出这样的神色,尤其是对自己。
万千疑问一时被压下,他张了张嘴,不由自主道:“母亲,是我。”
眼中的凌厉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却不是宠溺与松快,而是更加遥远的疏离感。
“回来啦?”李氏微微笑着,没有寒暄的心思:“去给你祖母问安,然后早些回去休息吧。”
姜谦惶惑地眨了眨眼。
母亲向来见了他都有说不完的话,嘘寒问暖唠叨家里长短处世之道几个时辰都嫌不够用,今日怎么一副不想让他在跟前的样子?
想起长姐在廊下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的模样,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母亲,您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让姐姐那般狼狈地出去啊,府里就这么大,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出去,姐姐该多丢脸啊”
“你碰见她了?”
姜谦点了点头。
李氏闭了闭眼睛,言语中有说不出的疲累:“她做错了事,丢些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姜谦大急。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姐姐绝不会去害西表弟的!”
见李氏无动于衷,他又低声咬牙道:“我们才是一家人,母亲听信西表弟的话便怀疑姐姐,只怕姐姐此时定是伤透了心”
伤心?
李氏目光怔忪。
那她的西儿呢?
那孩子那般聪慧,在太夫人跟前都能保全自己,只怕早就猜到了是谁下的手被亲姐姐欲杀之而后快,她是不是也伤透了心呢?
看着眼前通身绮绣,烨然若神人,在自己面前据理力争的姜谦,又想起在雁鸣堂被慧光和长女步步紧逼,不得不全力反抗的yòu_nǚ,她只觉得心如同架在火上烤一般痛苦难熬,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应对姜谦。
“你下去吧。”
“母亲!”姜谦瞪大了眼睛。
李氏闭眼卧在了炕上,没有再看他一眼。
良久,呆呆立着的姜谦面色复杂地看了李氏一眼,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小半个时辰后,玉书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在李氏耳边轻声道:“夫人,夫人,表少爷说药丸制好了。”
四少爷进来劝都没有效用,玉书越发谨慎,但想起这是二夫人下令将大小姐禁足后交代的话,她还是硬着头皮进来禀告了一声。
李氏缓缓睁开眼,微微叹气:“伺候我更衣吧。”
玉书大喜,忙不迭吩咐小丫鬟们打水拧帕子,将备好的衣物抱了过来。
站在廊下等李氏醒来的姜谦看见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忙拉了个小丫鬟问:“夫人要去哪儿?”
小丫鬟心惊胆战地答道:“刚才苏幕轩的香儿姐姐说白英姑娘的药制好了,请夫人一同去太夫人那里。”
姜谦愕然地抬眼看着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出了院门的母亲,忽然失去了拔脚追上去的冲动。
母亲罚了长姐,连带着看他也不大顺心,一副谁都不愿意见的样子,眼下却要去给西表弟撑场子?
他很是茫然。
刺骨的北风忽然凌厉起来,他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顾西入府那日姐姐看似杞人忧天的话:“母亲可喜欢他了,我都得靠边站。你可别随便招惹人家,小心惹得母亲不高兴”
原本像是一句戏言,放在这时却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在母亲眼里,西表弟真的比他们姐弟两个还重要吗?
白太夫人嗅着手心散发着异味的药丸,良久无语。
孙妈妈看着那药丸黑乎乎的样子,同样满头黑线。
“白英姑娘,这药真的有效?”孙妈妈忍不住确认。
太夫人可从来不吃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若是强忍着恶心吃下了还不见好,只怕表少爷主仆二人都会倒大霉
别人倒不倒霉她并不关心,只不过太夫人若再失望一次,她作为身边人多半也没有好果子吃。
白英冷下了脸:“孙妈妈不信我的医术?”她扬起下颌看了一眼作为担保人亦赶了过来的邵氏:“陆小姐十多年的积病我都治好了,何况不过发作了几日的眼疾?”
孙妈妈听得她这目中无人的口气气得直想翻白眼,但碍于眼前黑乎乎形状奇怪如小泥巴团的药丸,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下去,强撑起一个笑脸:“姑娘说的是。”
邵氏见状也微微笑了起来。
她记得那时给洛和送过来的药可是跟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