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心堂出来,宣棣的脚步轻快起来。
祖父与祖母向来恩爱,祖母若是存心想害他父亲也该有个理由,比如说,子嗣,世子之位。可她嫁入庆王府二十年无所出,甚至在祖父主动提起为她调养身子时都严词拒绝了,若她害了父亲和他,自己膝下却没有子嗣,最终还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
哪像如今,曾祖母喜爱她,祖父待她如发妻,父亲和自己对她十分孝顺来得有保障?
她为何要打破这份平衡?
宣棣想不通,所以宁愿认为庆王妃是被人精心算计着诬陷了。
青白的天空这时忽然飘下鹅毛大雪,凌冽的北风甚至更上了一个层级,宣棣顿在原地,垂眸望着自己已经僵硬的右手食指。
可这还是太巧合了。
他以前确实从未听说过足痹之症会牵连到手指,而且当年庆王府的旧事传到外面也多是夸大其词的谣言,便是连皇上太后也不知道父亲当年那场病是在祖母请了一位乡下大夫来诊治父亲三日后忽然痊愈的,顾西又怎会如此巧合地说出时限?
宣棣闭了闭眼,抬脚走向父亲的书房。
有了问题就得解决,无论祖母是否清白,他都应该查清楚而非掩耳盗铃地欺骗自己,免得让怀疑的种子越扎越深,造成日后不可挽救的局势。
庆王世子书房地龙烧得比旁的地儿足多了,宣棣一踏进去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当年那场病虽然大好了,母亲杨氏却总是心有余悸,每逢冬日,便是父亲再怎么抱怨夜里热得睡不着她也不搭理,一意孤行地把卧房和书房的地龙烧成大火炉,若非太过铺张惹人眼獗叩淖呃人都不愿意放过。
宣棣进去时夫妻俩正一道站在书房的大案桌旁来回挑着一堆画像,见他突然进来,世子妃杨氏立刻吓了一跳,慌乱地将画像收起。
宣棣不用看都知道他娘又在对着京中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犯花痴,满门心思为他挑个绝色美人。
而母亲之所以那么慌张,无非是担心他又和上次一样黑着脸把她专门请宫廷画师画好的美人图撕个粉碎罢了。
庆王世子宣睿脸色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瞟了妻子一眼。
真是的,相看儿媳就相看儿媳,非拉着他这个大男人看什么。被儿子瞧见多丢脸。
心里一阵腹诽,嘴上却不敢说出来,轻咳一声对宣棣道:“今天回来得倒是挺早的。”
宣棣嗯了一声,思绪急转,想着如何打探父母的口风。
杨氏收好画像便恢复了神色,走上前去嗅了嗅宣棣身上的气味,欣慰地点了点头:“没喝酒,应该没闯什么大祸。”
宣棣:“……”
他不说话难道就不能是有心事而非心虚吗?
这真的是亲娘吗?
想起杨氏和姜谦看见绝色之人和好看的首饰布料之时如出一辙的两眼发光神情,宣棣原地怀疑了一秒,继而被年龄差距宽慰下来。
“对了,你祖母明日就要回金陵了,到时别玩疯了,记得去码头送她。”
见宣睿主动提起庆王妃,宣棣忙点头接过话头:“……刚才去清心堂给祖母请安时她也直说放心不下曾祖母,给曾祖母准备了好多东西呢,祖母对曾祖母可真是孝顺……”
宣睿看他一眼,有点意外:“从你嘴里终于也能听到几句正经话了,这可真是不容易。”
杨氏便笑着接过话:“你祖母是个至善之人,棣儿以后也要好好孝
顺祖母才是。”
“你娘说得对。”宣睿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宣棣看了一眼窗外飘飞的鹅毛大雪,感慨道:“今日走在路上看见下雪了,突然就想起父亲当年得了足痹之症,祖母四处求医,衣不解带和母亲一同照顾您月余,最后求来了名医为您诊治,您才痊愈的事……”
庆王世子闻言也露出几分缅怀之色,叹道:“是啊,当时我缠绵病榻数月,宫里的太医都说我无望了,眼看着这双腿就要残废了,幸好你祖母四处求医,带来了一位手里有祖传偏方的大夫,这才治好了我的病……想想那时我还对你祖母心怀芥蒂,她却不计前嫌地照顾我,还为我求医……实在令人惭愧。棣儿,你日后万不能对你祖母不孝,知不知道?”
杨氏轻轻哼了一声。
庆王世子见状笑着携了妻子的手:“还有你娘,若非她时时刻刻陪着我,不时打翻个茶杯茶壶让我惊醒,病中的日子也真是无聊……”
杨氏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世子爷说得对,所以棣儿你以后也要好好孝顺娘亲,知不知道?”
宣棣俊美的脸一阵扭曲,同情地看了他爹一眼。
不对,这不是重点。
他顺从地应承了下来,继而面露几分好奇看着他爹:“不过儿子很好奇,那种足痹之症怎会如此严重?听从西北回来的老兵说,便是有得了这种病的,一般也到不了双腿残废的地步才对啊……”
宣睿皱了皱眉:“据太医说,当时我得的那种足痹之症很特殊,许是与个人体质有关。”
杨氏闻言撇了撇嘴:“何止是特殊?寻常足痹之症最多是腿脚上的毛病,可世子爷当年右手食指也终日动弹不得,连持握都成问题……”
茶杯滚落在地上,溅起一地茶渍。
“怎么了?棣儿?”杨氏见儿子一阵失魂落魄,连忙问道。
“没事。”宣棣摇了摇头,试探地开口道:“其实是儿子觉得这几日双腿也时时发麻作痛,右手食指也常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