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李方明又听得常金虎犹犹豫豫的说道:“哥哥,你确定,这一位颜大人,他压的住徐员外吗?要他替咱们在中间周全,我看难啊!”
“况且,徐员外的哥哥,徐湛之,正是陛下面前的头号红人,亲亲的外甥,一门荣耀,气势汹汹,恐怕,想找寻他徐灿的不是,没那么容易。”
魏大眼不以为意,没想到,这常金虎才升到将军账下,不足一年的工夫,武艺未见精湛,这朝堂上的纠葛关系,倒是了解的清楚,果然他的心思都没用在正道上。
乃嗤道:“这就是你不懂得官场上的行情了。你只知道,那徐氏一族在朝中的威风,却不知,这位颜翊,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物。”
“年纪轻轻,就官拜侍中,虽是虚职,却是宠臣一流。他的身上还挂着银青光禄大夫的职位,又是驸马都尉。”
“现下,虽然一时被外放,左不过,一年半载的,就会被起复,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你我惹得起的。”
“现在,整个丹阳城都是他的势力范围,我们要想在这块地界找人,必定会闹出一些动静。如果不事先与他知会,到时被他发现,从中阻拦,我们也不好办。”
“所以,我奉劝你,不要看着他年轻,就轻视人家,要客气尊重些。”
他以过来人的身份,警醒着常金虎。
知晓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各种利害关系,常金虎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官场上混,还嫩得很。
没想到,这个看似粗犷的魏大眼,竟然对颜翊的经历,如此了解。
李方明更加提醒自己,以后,与此人共事,更要谨慎小心,切莫被他瞧出破绽。
此处不宜久留,既然他二人已经决定,明日一早就要到府衙去,自己也不必再去通知他们。况且,在听了他们这许多背后的牢骚过后,他也实在是没有心情。
他刚想转身就走,却听得房中,又传出了魏大眼低沉的声音,所说之事,似乎真是关乎朝廷变换的大事了。
房中两人,浑然不觉。还径自闲聊,魏大眼简单冲洗过后,头枕着浴桶,颇为放松。
也许就是因的这难得的松懈,令寡言的他,今夜很是话多。
常金虎已然和衣而卧,躺在床上休息。
“昨日已得了情报,在丹阳境内,出现了谢氏一族的踪迹。”
“徐大人已经透了口风,陛下不日就要颁旨,彻查当年的案子。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把谢氏一门,斩草除根!”
咯噔一下,李方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腾扑腾的,乱了分寸,只一听的斩草除根这几个字,他就能想到,那一门之隔的屋里,魏大眼阴恻恻的神情。
谢氏一门,累世公卿。虽则,在本朝犯了重罪,满门的族人,死的死,流的流。于仕途一项上,早就出不来能执掌权柄的人了。
李方明暗自揣测,他们口中的徐大人,该是徐湛之?可是,那宋齐受不是与徐灿是个死对头吗,徐湛之怎会向宋氏漏口风?他们所说的谢氏一族的后人,又会是出自哪一支呢?
这些个念头,走马观花的,在他的脑袋里不停的穿梭,令他头晕脑胀。看他们的言语,难道当年的案子,真的另有隐情?而今日,有望重审?
一不小心,就听到了如此机密,他这心里就更是坠坠的,不敢出声。慢慢向后退,连身子也不敢转。
刚走到楼梯口,乃觉背后,有人经过,正在慌神之时,那肩上好像又被拍了一下,只听得身后传来虚浮的声音:“大人,”他心中一惊,脚底下踉跄了一下,胳膊磕在了栏杆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这时,常金虎已经从床铺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喊道:“什么人!”
接下来,是水花溅起的声音,李方明心知,这是魏大眼也准备出来看看究竟了。
怎么办,他登时冷汗直冒。若是此人此刻推门出来,他要如何解释,他深知,魏大眼心机深沉,恐怕生变。
正是暗自焦急之时,回头一看,身后的来人,只是店小二。他忙打了个噤声,而后挑眉,示意由他回话。
那小二,天天在这客栈里面勾当,应酬接对,自然是不在话下。
见了李方明这副神情,立刻回话道:“是小的我,我见二位还没歇息,就想上来说一声,您二位若有什么需要,别管是白天黑夜,尽管吩咐,小的就在下面候着。”
常金虎本来就没有魏大眼警觉,探着头,向净房里瞅瞅,没见到魏大眼的身影,想来他并不想追究此事。
故而,自作主张,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情自然会去找你。”
这小厮,还挺会说话,果然机灵。
李方明看着眼前头戴青巾的小后生,满怀感激。
其实,店小二早就醒了,也许,只是在李方明刚一进门的时候。
他伏在柜台下面,远远看见,李方明蹑手蹑脚的,登上了二楼的台阶。进而,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后偷听,从他这里,自然听不清那门里的声音。
只是,看看李方明的样子,也能猜出个七八,至少,这位参军,并不希望自己被这房门里的人发现。
如此应付,岂不是顺水推舟。
勉强逃过一劫,李方明心下松了一口气,他颤颤巍巍的,走下台阶。又静候了片刻,见果然没人出来追究此事,才迈开了步子,快速离开了随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