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翊虽是没有回头看他,但从他那越见虚浮不安的脚步声中,也猜想到了他的心事。
暂且不去管他,李方明武将出身,只要一时半刻,没有鬼怪出没,过一会子,他自己也可恢复镇定。
借着烛光,颜翊瞥见散落在各处的碎瓦片,断石板。
这些都是为了修建陵墓而运进坑道的原料。陵墓建造完成之后,这些废弃的材料,自然无人料理,被随意丢弃。
贪财的盗墓者,掘地千尺,只一心掠夺金银珠宝,哪会顾及它们。
这些残瓦断碑,也不知兀自在这黑洞洞的深处,呆了多少年。
这种事,在他的家族身上也发生过。自汉末以来,每有王权衰落,各地烽火便开。
礼仪崩坏,黎民黔首或为一顿饱食,挖坟掘户,盗取金银,屡屡发生。
听自家老人们说起,他们颜氏一族,在关中地界的祖坟,也曾被盗掘过。后来,全家渡江南迁,才重新起了坟茔,安葬逝者。
这样说来,这一位先秦时期的人物,历经数百年,陵寝竟能安然无恙,到了有宋一朝,才被人开掘,已然算得上是奇迹了。
这时,二人已在甬道之中步行了一段时间,他见李方明的脸色好看了些,便打趣道:“方明,你注意到这墙上的砖画了没有?”
砖画,李方明倒是注意到了,只是他学识不深,只见的那画作,线条舒展,刚劲不足,飘逸有余。
人物花鸟具备,栩栩如生,似是要飞出画作,上九天揽月。
他轻声说道:“这应当是画的墓主人。”
颜翊拿过他手上的烛台,凑近砖墙,且走且言:“这是飞升导引图。”听了这名字,李延之也明白了这砖画的含义。再看墙上的图样,便可知晓一二。
这副砖画,乃是从甬道口一直绵延,画上四周,曼株殊华遍植,祥云波涛环绕。画作的中心,自是墓主人。
只见他锦衣华服,虎目龙须。由两名侍女搀扶,走在最前面。
他的身后,跟着一小队人马,看其穿着,应当是侍卫一类。
他们的目标,正在咫尺之遥,砖画的尽头,用线条简单勾勒,虚无缥缈,光华四现的仙山蓬莱。
砖画到了此处,便告终结。
前方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斜坡,颜翊举起烛台,向下看去。
只见,下方出现了坡度平缓的石级,石级不算长,尽头已经可以隐约辨认出墓室的形状。
他兴致勃勃的对身后的李方明说道:“走,咱们下去看看!”
李方明面露难色,只他二人,硬往主墓室里闯,万一遇到鬼怪,可如何是好。
颜翊见他犯难,挺直了腰板,安慰他道:“鬼神都是人心所生,只要你不去想他,他自然不会出现。别怕,拿着这个。”
李方明恍惚之间,低头一看,颜翊手里攥着的,竟是个小布袋。
他心下疑惑,抬头看着颜翊,迟疑道:“这是……”
颜翊嘱咐他将布袋子系在腰间,明晃晃的亮出来。
原来,自从收到了琥珀递上的香囊,颜翊虽然不太相信这些所谓辟邪的偏方,可是,有总比没有好,他转而将香囊从袖袋里拿出,挂在了胸前。
这还不算,路上颠颠簸簸,让颜大人一刻也不得清闲。他负责任的想了想,扯下了袖口的一块缀布,拽下了团扇的一缕穗子。
他把香囊扯开,一分为二。一半接着用香囊裹紧,另一半则用白布简单包上,扇穗子系结扎口。
今日进洞穴,李方明必得陪同。他与这位亲随,已是莫逆之交,生死契阔的兄弟。
只因的自己的一时兴起,若是给他招来祸患,岂非不义。
况且他深知李方明在鬼神之事上,颇为胆小,有了这个香囊给他壮胆,也是好的。
他将这香囊的来历,在琥珀的谎言之上,又添油加醋,增增补补,将它的灵力夸得是神乎其神,终见李方明的脸色,重新现了红润,胆色提起来不少。
他们一点一点的,试探性的往下走,唯恐这石级上会有机关暗器。
好在,这些石级虽是坡度平缓宽阔,让人不好踏脚,却也没甚危险。
墓主人登上了象征得道成仙的天梯,他二人的脚底板也终于落了地,两厢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