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悄悄来到眼前,一堆堆已经没了昨夜猖狂气焰的灰烬努力发出最后的呻吟,一道道白色的烟气如同喘息的浓雾一样飘荡在空中。
一股酸酸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之中,这里没有多少火堆,全都是从另一侧的战场之上飘过来的。半夜之时,众人尚且没有觉得如何,但是,黎明之时,阴阳交替之时,却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浓雾。
天色渐渐亮起,雾气也越来越浓重。
在天空之中,和雾气一样飘荡着的是大大小小的灰烬,他们夹杂在白色的雾气之中,像是江河之中来回随波涛翻滚的乌篷船,又像是一只只黑布帘做成的轻巧的风筝。
雾气越来越重,本来风还可以将雾气吹散。但是,老天似乎是铁了心要来一场大雾,将这东风也撤去了。
没了风,失去动力,空中的这些灰烬便如腐朽的机器一样转不动了。它们纷纷从半空之中掉落,不一会儿,铺在尸体之上的白色布幔便落了一层淡淡的青灰。黑白相映,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同样一身黑衫的黑胖子,显得有趣极了。
曹操跪坐在前方,雾气从他两侧穿过,将华贵的墨色衣衫打湿,飘洒散逸的衣袍像是兔子耳朵一样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他对着蒙住头脸的尸体,嘴中嘀嘀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这些话语或许只有在蒙住头脸他才敢说,一旦拉下来,他便没了说的勇气。
不远处,其余的诸侯立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场景,唏嘘感叹。
孙坚内心之中有种物伤其类的感慨,对于唐粥,他是佩服的。但是,他心中也是鄙夷的。既然手中握有如此众多兵马,便是另立门户,这天下谁人能够挡其锋芒?但是,偏偏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是要做大汉朝的忠臣,来来往往为天下人忙碌。到头来,还不是被自己人算计惨死于此吗?
唉!一声叹息从孔融的嘴中同样传出,他本来是恨不得唐粥去死的。此时,心中却有种淡淡的遗憾。说起来,此人能够得到曹操如此推崇,自然也不是庸辈。可惜,出身不正,心怀不轨,让他死在了这偏僻的荒野之地。
刘焉大喜,若是此次唐粥真的直接死去,那自己可就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只要自己大旗一挥,益州之内无数饱受摧残的百姓就会揭竿而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刘表有些感慨,只是摇了摇头,他和唐粥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荆州的那名黄巾贼将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众多诸侯,在此凭吊一个黄巾贼出身的叛徒,这种事情传出去似乎影响不好。
“唉!孟德如此伤心,真是念旧之人。哭了半晌,连我等都口干舌燥了,孟德竟然还是哀嚎声不绝,如此伤怀,真是赤子心怀!”刘表捏着鼻子将曹操夸了一通,他也是雒阳城内的子弟,再没有人比他们清楚曹孟德是个什么熊样了?但是,为了将众人的视线从唐粥身上移开,刘表只得夸了曹操一通。
经刘表这么一提,刘焉差点气乐了。曹阿满是个什么东西,他难道不清楚吗?他老爹曹嵩没少在自己面前抱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刘表也是知根知底的雒阳人士,这种话竟然也能够说出口。
不知就里的孔融听了这番称赞,倒是眼神一亮。他早就觉得曹操心怀雄才大略,兼有大志,定然不是寻常之人。
诸侯们的话语传出去,人人都在念叨着曹操念旧情,为人和善,仿佛是忘记了先前被他一剑错杀的江东将士。
江东的士卒将领当然不吃这套,但是,其余州群的士卒却是对曹操颇有好感。
这一场大哭毕竟没有白哭,或许是因为私情,或许是因为公义。弄巧成拙之下,曹操狠狠在众多将士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吾弟啊!”曹操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险些没有将众人的泪水给催下来。曹盟主不愧是仁义之人,你听听这哭嚎的声音,这宏大的嗓门,若不是真心痛苦,能够嚎叫地如此嘹亮持久吗?
士卒之中全都在议论曹操的高尚情操,甚至已经有雒阳城郊人士开始为他编排奇闻轶事了。
靠在曹操身后车辕之上的吕布背着众人,肩膀一抖一抖的,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掌不停地捏着武器。他身边也有不少士卒在议论曹操,清一色地颂扬这家伙。但是,这里面的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自己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说出来,于是,便只······哈哈了!
而在他周围,那些并州士卒也是脸色古怪,强忍着自己怪异的脸庞保持冷静的模样。
好在,其余诸侯都在关注曹操或许相互关注,根本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变化。
曹操泪水一把鼻涕一把,毫不吝惜地抹在眼前的白色布幔上。在他看来,死人是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的,不如拿来给自己擦擦鼻涕,物尽其用。
“吾弟!这些话,说也说了,讲也讲了。莫怪哥哥心狠,怪只怪这世道太乱。现在,就让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吧!”
说着,曹操叹息一声,手掌上前,轻轻掀起白色尸布的一角,然后探头向里面看去。
一旁,吕布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努力使自己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神色悲戚,手指颤抖,抓了两三次才将这白布抓住一角。扯着一角,将这白布缓缓掀开。
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曹操的脸色疏忽变了。没有变好,没有变坏,只是变成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太平静了!平静地有些异常!
不仅是吕布观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