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带来的礼物,寻常人看来,兴许连名贵都算不上。
但在李渊茹看来,这“不算名贵”的礼物,却是无价之宝。
三卷兵书。
传说,早已随着魏武帝的辞世,而原稿下落不明的兵书,《孟德新书》里的三卷。
为了求这书的抄本,给朱时泽参阅兵法,李渊茹曾遣人遍访世外圣贤,但让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这宝贝,竟是在段家就有收藏!
“嫂嫂这几日身子重,只来得及抄了这三卷。”
见李渊茹小心翼翼的捧着三卷兵书,像是生怕它们化了一般,段氏便明白,自己的这礼,是备对了。
“这盒子里,是你哥哥特意使人雕的兵马人偶,说是用来做战略推演极好,我个妇道人家,也听不懂他们男人的说辞,只能原话转达给妹妹,还望妹妹莫嫌礼轻。”
出身书香门第的段氏,可谓博览群书。
倘一个博览群书的人,都听不懂兵法战略为何物,那还有什么人,能听得明白?
“刚有身子,本就容易困乏,渊茹便是个不懂事的泼妇,也断不可能因这种情景,而责备嫂嫂呐!”
书香门第出身的闺秀,大都言辞谦逊。
然而,在大部分武勋出身的人看来,这谦逊,却蕴含着让他们不喜的酸腐和矫情。
知段氏只是出于习惯,才这般说话,并非有意挤兑她,李渊茹便“大方”的看在她送来的宝贝面儿上,以一句俏皮话,消弭了屋子里陡然翻涌起的剑拔弩张气氛,顺带着,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段氏说,只来得及抄了三卷。
那便意味着,段家的藏书里,不是只有这三卷。
不,应该说,极有可能,段家的藏书里,除了《孟德新书》,还有旁的,价值不亚于它的存在。
虽然,她也可以派人,潜入段家偷书,可这种珍贵东西,一旦损失,便是再难寻觅。
既不是不能通过正常手段,安全完整的获得,她何必要犯病的,舍了康庄大道不走,非去探那未必能得成全的天堑险径?
“早闻妹妹贤德,却遭各种因由,无缘亲近。”
“今日结交,果见面更胜闻名。”
感屋里的气氛急剧变化了两次,段氏这般心思敏捷的人,又怎可能不明白,这是她言辞失当,引了在场之人不悦所致?
她抬头看向李渊茹,见对方笑容依旧,未显丝毫怒意,才是心中略定,缓步走去了李渊茹近前,把双手,亲昵地攀上了她的左臂,微微踮起脚尖,跟她低语道,“我这里有些消息,要跟妹妹同享,烦妹妹摒退左右。”
“你们都下去罢。”
一个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闺秀,又新有了身子,别说行刺伤人,便是满茶的杯盏端的久了,怕都要红着眼睛哭喊手酸的存在,与她单独相处,有什么可怕?
李渊茹笑着看了段氏一眼,抬头,对屋子里的下人,挥了挥手空闲的右手,示意他们悉数退下,闭合正堂的所有门窗,无她召唤,不得入内。
段氏能“分享”给她的消息,应来源于德平伯府。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该是得了她的父亲,德平伯李铭的授意。
待下人们都离了前堂,闭合门窗,段氏才松开李渊茹的手臂,从袖袋里,摸了一封信出来,递到了她的面前,示意她自己看其中内容。
这是一封密信,原本用于封口的火蜡,已被敲了开来,信纸虽已被仔细的重新折过,却依然难掩,已被人观阅过这一事实。
李渊茹的眉毛,不自觉的拧了一下,心下里,已是本能的对这封信,生了三分抵触。
“妹妹快看,看完,得尽快烧掉才行。”
段氏的声音,比之前更压低了几分,显然,是这信上的内容,让她紧张戒备的厉害,“小半个时辰之前,舅舅亲自送来,说是自闻风馆处得的,闻风馆的铺面掌柜,跟他要价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
买个五品官的满门,都绰绰有余的高价儿。
闻风馆好歹也是他们这一行里,排的上号的势力,于理,不会不顾名声的漫天要价才是。
李渊茹这般想着,动作麻利的取出了那封,已经拆开过一回的密信,快速的阅读起来。
“这事儿,哥哥怎么看法?”
把看完的信还给段氏,李渊茹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倘若,事情的真相,果真如信中所言,那他们接下来,将不得不面对一场,与某个势力的殊死搏斗,而且,还是避无可避。
“岚起说,这事儿应该不会有假。”
“但就目前形势和各方表现来看,魏国公府的那位嫡少爷,应该,对此尚不知情。”
段氏一边说着,一边把李渊茹还给她的那封信,就近丢进了火盆。
“徐维康,曾教授时泽兵法。”
“我虽未与他有过什么交集,却时常听时泽提起,他昔日性情。”
李渊茹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对段氏的“传话”,表示了认可。
她低头沉思片刻,待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段氏之时,眸子里,已是又多了几分坚定。
“依着我的意思,这事儿,还是交三殿下定夺,更妥帖些,毕竟,遭人算计劫持,至今生死未卜的,是他未过门儿的嫡妻。”
李渊茹嘴上说着,要把这事儿的决定权交给翎钧,心里,却是思绪飞转。
只数个呼吸的工夫,她便已循着目前已知的线索情景,拟出了十几种可靠的,能救柳轻心脱险,还可使她不肩负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