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子如此,真是朕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隆庆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翊釴已经失望到了极点的他,也是没了跟他生气的心情,伸手,冲着翎钧招了招,示意他到近前,来扶他起身,“传朕旨,皇长子朱翊釴染天花夭亡,时五岁,于隆庆元年追谥裕世子,彼时,朕初登大宝,为稳民心,使其昔日书童扮之,今天下太平,故此昭告。”
让一个皇子或者皇亲失势的最狠方式,就是由皇帝昭告天下,说他已经亡故,然后,从此之后,那人,就只能以一个死人的方式存在着,没有身份地位,也没有东山再起之日,甚至,连他以前曾经把握在手里的东西,也会随即失去。
这样的方式,嘉靖皇帝曾使用过一回,对象是杜康妃,也就是如今,已经辞世了的孝恪太后。
但与隆庆皇帝不同的是,嘉靖皇帝只是对外宣布,杜康妃死了,而没有如他说朱翊釴是身份卑贱的下人乔装出来般得,将仍在人世的杜康妃,变成一个本不存在的人!
隆庆皇帝“康复”,最开心的,当然是翎钧,其次,就是姜如松了。
“陛下,陛下,刚才有两个叛徒,想要在神机营里唆使哗变,已经被臣就地正法了,陛下瞧,尸体还在那边儿呢,三爷可以给臣作证的!”
见隆庆皇帝只由翎钧一个人搀扶,没能站起身来,从刚才,就一直全身戒备,在旁对隆庆皇帝保护的姜如松忙跑上前来,帮了他一把,孩子气的跟他邀功道,“陛下刚才突然就晕厥过去,可吓坏臣了!要不是知道,轻心夫人医术高明,一准儿会来救治陛下,臣可真就,真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隆庆皇帝晕倒,翎钧自然不能让他直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受凉,脱下了自己的斗篷和棉袍给他铺在地上垫了之后,身上就只剩了不压风也不保暖的中衣和里衣,姜如松怕隆庆皇帝冻着,便也学着翎钧的样子,把自己身上的斗篷和棉袍脱了下来,给他盖在了身上。
扭头,看了一眼身上只剩了中衣和里衣,冷得嘴唇都青紫了的姜如松,隆庆皇帝不禁轻叹一声。
他最最疼爱的嫡子,见了他晕厥,就盼着他死,他从小丢给旁人那里养着的庶子,为了救他,不惜将藏匿起来,不想为外人知晓的外室暴露于人前,他……为了还姜老将军昔日人情,而留在了身边伺候的姜如松,更是不怕置身危险,对他以命相护……
隆庆皇帝突然觉得自己这皇帝当的很失败。
一个跟他在血源上全无瓜葛的人,竟是比他的亲子,对他还好。
何等讽刺!
“你们两个,先把衣裳穿了罢,天冷,过了寒气,可该病倒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许久,才又慢慢的吐了出来,隆庆皇帝站稳了脚跟,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站在他身侧的,翎钧和姜如松的肩膀,然后,慢慢转身,看向了站在不远处,安静的看着他,也不对他行礼的柳轻心,“丫头,你过来。”
柳轻心不是不知这古代的规矩,她之所以不给隆庆皇帝跪拜,也是因为,她早就想好了让隆庆皇帝不得不点头认可的应对之策。
她从来都是个有打算的女人,所做事情,皆是目的,从不胡来,这一点,翎钧也是知道,自然,也就对她极少管束苛责,一切皆由着她的打算。
用翎钧的话说,她是他的人,所以,她尽可以一切由着性子胡闹,对了,是她的本事,错了,自有他来帮她撑起天来。
听到隆庆皇帝唤她,柳轻心便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面不改色的站着,大有一副“我就不给你行礼”的意思。
“丫头,你知道我是谁罢?”
刚才在昏厥的时候,隆庆皇帝已经听过了柳轻心说话,对她这爽利的性子,也是颇多喜欢,再加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对她这样的一个美人,他也是当真跟她生不起气来,“你……是叫轻心的,对罢?”
“你是当今圣上。”
柳轻心认真的点了点头,对这史册记载的,只当了六年皇帝,就因病辞世了的老头儿,颇有些同情,刚才,她给他把过了脉,从他身体衰竭的情况来看,他应该至少也有四十多,接近五十岁了,而非史册记载的,年仅三十六,就英年早逝,“翎钧的父皇。”
“你知我是皇帝,为何不拜不跪?”
寻常人,就是那些后宫妃子,言官谏臣,见了他,也是要诚惶诚恐的,而这女娃娃,该算是他儿媳的丫头,却是这般大胆,明知他是谁,也不跟他行礼,“你可知,你这是不敬之罪?”
“圣人曰,君若贤,不拘礼,以百姓之乐为乐,轻心生于市井,常闻相邻夸赞陛下贤德,非寻常君主可比,早生仰慕却不得见,今日巧遇,自然是想要试上一试,是不是果如传言所述。”
柳轻心的这句完全让人听不出奉承的奉承,让隆庆皇帝听得舒服至极,看向她的目光,自然,也就更柔和了一些,柳轻心看在眼里,嘴上却并不说出来,只是浅浅一笑,就继续往下说了起来,“再者,轻心与翎钧相遇之时,并未得他坦诚身份,更不知他家里,还有爹娘,直至前些日子,听暂居家中的姜老将军夫妇偶然提起,才刚刚知情,所以,如今面对陛下……轻心也不知,是该对陛下,行哪个礼,才是妥当……”
隆庆皇帝自幼因其母妃杜康妃失宠,而饱受其他皇子公主排挤,至后来,当了皇帝,又是整日面对言官谏臣,鲜少听到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