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车夫老王跟自己打招呼,干瘦男子稍稍拧了下眉,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出来,指了指马车的车厢,“我要见你家夫人,有要事,跟她商议。”
干瘦男子不太会与人沟通,当然,这也与他是摄天门的杀手,不无关系。
摄天门只接死单,说的通俗点,就是只接杀人生意,对弄伤,致残这类的活单,是对方出再高的价钱,也绝不会应承的。
见过摄天门杀手动手的,十成十都已经归西,尤其是干瘦男子这个一门之主,之前时候,更是从不示真容于外人……连接生意,也都是由一些手下的弟子出面,依着摄天门的规矩,每月初一,到所有招牌上画了一只金色三足乌的铺面,收一圈儿生意回去,给他分配。
被人无视的感觉,让车夫老王颇有些心里不爽的拧了下眉,但考虑到,他现在是良医坊的下人,对方是隔壁家的掌柜,看不上自己,不屑与自己说话,也没什么不对的,只得压下心里头的怨气,跳下马车来,轻轻的敲了下门柱,跟坐在里面的柳轻心禀报了起来,“夫人,隔壁家的……掌柜,要见你,说是有要事,要跟夫人商议……”
要跟柳轻心说起这干瘦男子,车夫老王才是发现,自己竟是连他姓什么,都不知晓,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就对自己的这从未有过的冒失行为,懊恼了起来。
“这大冷的天呢,在门口说话,像个什么样子?还不敢请人进院子里去!”
听有隔壁家掌柜来访,柳轻心忙站起身,推了门帘出来,站上了车椽,环视了一下眼前,目光遇上了正在微扬着头看她的干瘦男子,先是本能的一愣,继而,便忙客气的跟他招呼了起来,“奴家这刚从外边儿回来,收拾一下也无的,先生见笑了……”
“你不出门,也不是个喜欢打扮的女子。”
干瘦男子整天坐在屋顶上的角落里往良医坊的院子里看,哪还能不了解柳轻心的生活习惯?长期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让他完全听不出柳轻心说的这话,是在跟他客套的,柳眉向上微微一挑,就本能的说出了自己的不解来,“为什么要说谎?”
被干瘦男子的这句不解风情的话噎了个愣,柳轻心颇有些尴尬的红了脸,轻咳一声,扶着马车前面的柱子,踩了脚凳下了马车,才是想好了应对他这句话的托辞,“女为悦己者容,我夫君远在帝都未归,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家时候,自然也就疏于妆扮了,先生前来拜访,是客,我这主人家的,便是出于对先生的尊重,也是该要妆扮一番的。”
虽然,并不知晓干瘦男子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家时候,不是个喜欢打扮的,但……这样的时候,她也总不好跟人家问因由,柳轻心应对好了干瘦男子的这句话之后,就缓缓的抬起了头,打量起他来。
这人比翎钧矮了半个头,很瘦,脸色不是很好,青黑色的眼圈,一看,就是常年睡不好觉的那种人。
“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就很好。”
干瘦男子轻轻的点了下头,算是认同了柳轻心的这个解释,然后,稍稍想了一下,跟她报了自己的名字,“顾落辰,你的话,可以叫我落辰。”
“顾掌柜可真爱开玩笑,奴家一个妇道人家,跟顾掌柜又非亲属旧识,这般称呼,成何体统呢?”
这是古代,女子需要讲究仪德,柳轻心再怎么不讲究,也知得要入乡随俗,以防招人口舌议论,给翎钧听了去,觉得不自在,“来者是客,咱们也别在门外站着说话了,顾掌柜,院子里请罢……姜嫂,你去准备些茶点,送来前堂,王大哥,你去跟张大哥商议下,给我刚带回来那窝兔子,编个笼子出来……就放在马厩旁边好了,喂起料来,也是方便!”
抬头,看了看姜嫂,又看了看车夫老王,顾落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抬脚往良医坊的院子里面走去,就好像,他才是这家的主人,柳轻心一行人,是来做客的一般。
看着顾落辰的背影,柳轻心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也是姓顾的,也是这样身材不高,瘦得离谱,那人,是她师父的一个旧友,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经常受伤,很多,还是足以致命的那种,到医坊,也不分时辰,半夜里登门入室,门都不会敲的那种,常把半夜里起床喝水的她,吓得尖叫出声。
她记得,那人总是喜欢用血淋淋的手,揉她的脑袋,每回,都总要听她叫他一声“顾伯伯”,才肯罢休。
柳轻心在前堂里跟顾落辰面对面的坐了下来,因良医坊还没开张,除几个婆子在忙活着处置药材之外,也没了什么人打搅,总着来说,还算得上清净,用来谈事,既可避嫌,又不吵闹,可以说很是妥当。
但……顾落辰对这环境,并未露出满意的神色来,相反,连姜嫂给他端来面前的茶水,也是碰都没碰一下,半口都没喝。
柳轻心是个善于观察的人,又有很久以前,跟她师父的旧友,那个“顾伯伯”相处的经验,见顾落辰就这样坐着,不言不语,也不喝茶……便是明白,他这是有事,要跟自己一个人说,不能让任何旁人知晓的!
“姜嫂,你跟王嫂她们,先去吃午饭罢,我还不太饿,跟顾掌柜说完了生意上的事儿,再吃不吃。”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她师父的旧友,那个“顾伯伯”的“前车之鉴”,对这个自称顾落辰的男子,柳轻心竟是觉得,生不出半点儿抵触和不喜来,就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的一个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