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过后,仲夏的天儿一天热似一天,而顾绮虽然依旧穿着夹衣,却终于觉得手脚不那么冰冷了。
向晚楼看似那般大的事情,就如此平常地结束了,郡主也好,县主也罢都没了动静,故人不来看她,她自然也不知道宫内的消息,只这平时神神叨叨的灵乩巷多了些陌生人,在她家门前打转,以至于顾绮每天都要听个二三十回“算算吧,二十文”之类的话。
顾绮从不担心自己,只是不希望连累他人,但张桐整日里往外跑打听消息,芝麻每天出门采买,平七叶偶尔也会出门,都平平安安的,显见没事了,是以她也不再将那事情放在欣赏了。
只是她是不在意了,可灵乩巷忽然来了那么多陌生人,着实打扰了神婆神汉们晒太阳的闲散生活,以至于这几天只要她一开院门,就能看见左邻右里们,怨念地或坐或站或蹲在院门口看她。
“袁大叔回来了?”这天,顾绮又在院子里琢磨那几杆竹子的时候,瞧见几天没见的袁大叔耷拉着肩走回来,隔门笑打招呼。
袁大叔像没听见似的,走过门前,隔了一阵子才将半个脑袋探进门来,和暗中观察似的。
“邻居呀,搬家吗?大吉大利,适合动土的。”他幽怨道,“热闹得太热闹了。”
顾绮递了个飞扬的笑眼:“交了租金的,三年呢。”
眼角下的那颗朱砂痣,比得上太阳的耀眼。
“唉,有钱还长得好看,果然做什么都对的。”袁大叔默默缩回脖子,抱着膝盖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咕哝着。
“袁大叔,袁四姑娘如今可还好?”顾绮也探出半个脑袋,神秘兮兮地问。
“好”一个字脱口,他猛地住了声,眯缝起眼睛看他。
顾绮“嗐”了一声:“京城能有几个姓袁的?你们至少同宗吧?”
袁大叔白了她一眼,继续抱膝晒太阳,一四张开外的大汉,愣是坐出了无辜幼小委屈之感。
“虽然没受伤,却还是被吓到了,那些话又不好听,她一个女儿家,婚事黄了就算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况且宋家不是铁板一块,闹得宋大人这些天也难。”袁大叔唉声叹气的。
顾绮想着那个人如其名,真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孩子,心中可怜她,对有些人自然更厌恶,皱眉道:
“那个姓柯的不是良配,黄了就黄了,听宋约的品貌,袁大人怎么能看好那么个东西?”
“柯家是好竹出歹笋罢了。只是小丫头家的,以后怕都难嫁了。”袁大叔说着,再次幽怨地侧头看她,“邻居呀,要不你娶她好了。”
顾绮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袁大叔,你仔细看看我,仔细看看这张脸。”她指着自己的鼻尖,无奈道。
袁大叔无意欲地重新抱膝坐着,嘟囔道:“男的女的有什么要紧,唉哪里找你这样一个就好了,你有兄弟吗?”
顾绮差点儿给他鼓掌,缩回脑袋不再理他,只内心感慨道。
古人,你的思想很现代呀。
“袁大人又不是养不起个姑娘,急什么?”顾绮在门内嘟囔道,“再说了,若是为那种无稽之谈就看不起袁姑娘的人家,嫁了有什么趣?眼下不成,只是缘分没到罢了。”
袁大叔在外面听见,想了想,一拍巴掌后猛地跳了起来:“是,有道理!”
说罢,喜气洋洋地迈大步跑了。
顾绮重新探头瞧他的背影,笑了笑,恰好芝麻从厨房里喊道:
“顾姐姐,饭得了。”
“好嘞!”她应声,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日子若这样平常过,也挺好的。
又过了两日,五月十二日,连着几天的艳阳高照之后,天上终于多了云彩遮日,送来丝清凉。
今天是芝麻的生日,张桐陪着芝麻出去玩耍了,而临街有家叫德生堂药铺,一大早就请了平七叶去,说是有个疑难病人要瞧。
是以今天只顾绮一人在家,大早上起来,她先在院中小竹丛旁发了会儿呆,又捡了本书,泡了壶茶,在石桌上懒坐。
看的是街面上新出的志怪杂谈,才子佳人与妖魔鬼怪一处,常常还有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描写。
顾绮看得入迷,边感慨古人的想像力,边感慨古人写不可描述时娟秀的文笔,一口气看了好几个故事,自斟一杯茶,边喝边道:
“鸯大人呀,好好的大门你不走,怎么上房?”
房顶上,穿了身绣梅花绛红纱衣的鸯儿坐在边沿之上,背着个小包袱,两条腿轻轻晃着,脚上的翘头鞋是新制的,很是精巧。
“走进来的话,那群人又要缠着我问算算吧,恼人得很。”她实话实说。
顾绮噗嗤一笑,刚放下书,就见袁大叔自院外探头进来,对鸯儿道:“鸯大人,算算吧,我看你最近面有桃花,快嫁了吧?”
“噗,哈哈!”顾绮笑得直拍石桌,差点儿打翻了茶壶。
“”鸯儿摇晃的脚停住,咬着牙瞪人。
有杀气!袁大叔默默缩回了头,继续坐在那儿乘凉了。
“所以躲不过的,以后还是走门吧。”顾绮笑说。
鸯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房上跳下来,坐到她对面,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那双惯爱翻白眼的水杏眼,如今眨都不眨一下。
“怎么了?”顾绮被她看得发怵,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鸯儿摇摇头,没说话。
顾绮好生奇怪:“那你是怎么了?出事了?做什么背个包袱?”
“事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