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果儿听得外面脚步声远去,正色道:“前日,我在街上看见汪若芸女扮男装来考乐师。她之所以女扮男装,定然是逃脱了杀戮,以男装掩人耳目。不想到她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进宫!”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你还知道这个道理?”
“兵书上说的。”秦相道。
张果儿道:“我想,她决不只是藏身这样简单。”
“她还想干什么?她一介纤纤弱女子……”
……
长阳怒气冲冲跑出紫英宫,直往瑶华宫而去。她急于见母后,便走了一条少有人走的小径,匆忙奔走间,一不留神,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看起来走路歪歪倒倒,却是一身力气,将长阳撞倒在地。
“哪里来的奴才!没长眼睛吗?”长阳坐在地上斥道。
红衣宫女宝钗忙跟上来扶起她。
“老奴正因为长了一双眼睛,才来制止公主。公主不过是她的一粒棋子,再急再恨,又有何用?”
长阳一惊。谁这么大胆?竟敢撞公主!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宫女。
“你是……”长阳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应该知道自己是谁!”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本公主是大齐嫡公主,皇上皇后的亲生骨肉,怎由得你这肮脏之人胡乱说话!快走开!本公主还有要事!”
谁知那老宫女不但不让开,反而正正地挡住长阳的去路,低头道:“果然公主还一直蒙在鼓里。”
长阳一听,心下一怔。“什么事我被蒙在鼓里?”
“公主的身世。”
“我的身世?”
老宫女抬起头来。长阳猛然想起,她正是那日在紫英宫浇花的老宫女。
“公主可还记得紫英宫里后院的那口井?”
“记得啊。那怎么了?”
“人人传言那井里淹死过人,公主知道是谁吗?”
“不过是一些犯了错的宫女太监。别拿这些晦气的东西来脏了本公主的耳朵……”
“井里淹死的,正是公主的生母莹妃娘娘!”
“什么?你说什么?”长阳的心被一只手抓起来。
“公主并非林皇后所生。你的生母是奴婢的主子莹妃娘娘啊……”老宫女突然啜泣起来。
“怎么可能?母后生了我们姐妹四人,我排行第二,我……我凭什么信你?!”
“公主的右后肩上,有一条紫红色的胎记,形同柳叶。莹妃娘娘生下公主,我第一个看见它。不信,公主可以解衣看看。”
长阳愣住了。她对身边的宝钗道:“你帮我看看。”
宝钗上前,解开长阳的衣裳。
“快说,有没有啊!”
“回公主,确实有一条紫红色的柳形印记。”
长阳咽了一口唾沫,收拢衣领,道:“那也不能说明我不是母后的亲生女儿。你也有可能是母后当年的宫女,凑巧遇到母后生我……你到底是谁?!”
“老奴是紫英宫的红衣宫女暮云,莹妃娘娘才是奴婢的主子!老奴的名字还是莹妃娘娘取的呢!”老宫女暮云热泪纵横。
“当年娘娘生下你,便被林皇后命人塞进井里,只因娘娘向皇上进言不要任命林皇后的父亲为宰相!事后,林皇后向皇帝谎称莹妃娘娘难产而死,又找来巫蛊之人说娘娘是血灾之星降世,不得入土安葬,故才扔进了井里。可怜公主您,连娘娘的一口奶都没喝到,母女二人便阴阳两隔了……”暮云泣不成声。
长阳听得手脚冰冷。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脑海。难怪自己与长寿的生日如此接近。难怪姐妹中,母后对自己最不喜欢。难怪父亲单独与自己相处时,又爱又恨……
岁月从不曾眷恋过自己。原来,早在自己出生那一刻,便已烙上印记……
雪花纷飞,落在长阳的头上身上。她整个身心,如同掉进了一座冰宫。
……
长阳心慌意乱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耳边,万般声音杂乱无序。
“可怜公主您,连娘娘的一口奶都没喝到,母女二人便阴阳两隔了……”
“当年娘娘生下你,便被林皇后命人塞进井里……”
“井里淹死的,正是公主的生母莹妃娘娘!”
“长阳,你不过就是她手中的一粒棋子……”
“棋子……”
“棋子……”
“公主……”
“我不要听了!”长阳捂住耳朵大喊。她脸上泪水滂沱。双腿一软,跌坐在雪地上。
“公主,你走错路了……”
“我打一生下来,便走错路了……”长阳口中喃喃。“不对,我是从投胎时,便走错路了……”
吱呀一声清冽的响。
一道门打开。
长阳抬起泪眼,门里立着一位美人。
“进来吧,雪地里冷。”美人开口道。
长阳愣愣地仍旧坐在雪地里,不说话,也不动弹。
“公主,您衣裙都打湿了。”宝钗抬头看了看门里的美人,说道。“我们回去将衣裳换了吧……”她用力将全身瘫软的长阳扶起来。
长阳不知从哪里突然来了力气。她挣脱宝钗的手,狠道:“我自己能走。”她从雪地上爬起来,抬脚跨进了那道门。
“公主……这不是延英宫……”
长阳仿佛没听见宝钗的话,行尸走肉般走了进去。宝钗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宫门匾额,上面写着两个字:梅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