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冕还想继续往后看,后面的竹简已经没字了,全是被涂抹的墨痕。
杨赐一把拽过竹简,调侃道:“你呀,这都已经完了,后面没什么东西了,奔来父亲是要骂的,但最后想了想把涂抹了。”
“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其阿谀取容者,则因公褒举,以报私惠;有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伤,肆其凶忿;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绔素,这几句话一点都没错啊。”
杨赐见窦冕一脸认真的样,忍不住乐了起来。
“你这样想,陛下可不这样想。”
“陛下难道不知众命难违吗?”
“然!陛下受此奏章,乃诘问掾吏:“公府外职,乃奏劾近官,经典汉制,曾有此故事否?”
“有否?”
“有!而且很多。”
“不知掾吏如何回答?”
“春秋时,赵鞅兴甲晋阳,入除君侧,经义不以为非,传谓除君之恶,唯力是视,汉丞相申屠嘉,面责邓通,文帝且为请释,本朝故事,三公职任,无所不统,怎说不能奏劾近官呢?”
窦冕听闻词语,拍手称赞起来,心中想到祖宗不可法分王安石,时代在变,若按祖宗之法办事,不死也得把自己脱层皮,看来这皇帝走进了自己的误区了。
“可还有外因?难倒陛下只因一人就全部下狱不成?”
杨赐点点头,心中对窦冕的表现十二分满意。
“哪有那么简单,其后司隶校尉韩縯,复奏列左馆罪恶,及馆兄太仆左称,馆与称胆怯心虚,自恐不能逃罪,并皆仰药毕命。而后又劾具瑗兄具恭,历任沛相,受赃甚多,亦应按赃治罪,诏即征恭下狱。具瑗入宫陈谢,缴还东乡侯印绶。陛下令瑗免官,贬为都乡侯,瑗归死家中。”
“司隶校尉韩縯?”
“没听过?”
窦冕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回道:“真没!”
“韩縯字伯南乃韩王信之后,韩棱之孙也,顺帝时为丹阳太守,政有能名。陛下登大宝时为司徒,梁冀被诛,縯坐阿党抵罪,以减死论,遣归本郡。今年才复征拜司隶校尉。”
“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呐!”窦冕心有感慨的说。
“自然!韩縯此人把握时机的能力可非咱们这些小吏能比,能在梁冀手下当司徒的人,哪个不是厉害角色?胡广一个,韩縯也算一个。”
窦冕十分赞同杨赐的话。
“舅舅,五侯现在还剩几个?”
杨赐掰着手指,低声数了一遍,而后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除单超唐衡早卒,徐璜亦死,子弟本皆袭封,至此并降为乡侯,这就是五侯的结局,不过只有左馆自尽,余皆令终,不可谓非幸遇。”
“如此之人,竟得善终,苍天无眼啊。”
窦冕指着天有些不甘:“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牵扯其他人?”
“皇后邓氏位子不稳啦!”,
“这又是甚操作?邓氏难倒在这紧要关头招惹了不成?”
杨赐满脸微笑的颔首应道:”郑氏专宠于,母族均叨恩宠,也是时候该给年轻人让路啦。”
“恩宠?恩宠又能有多重,至于舅舅如此幸灾乐祸?”
窦冕有些疑惑。
“郑氏兄子康已早封淮阳侯,康弟统复袭后母封邑,得为昆阳侯,邓后母宣,曾封昆阳君,至是,宣殁,故令统袭封。郑统从兄会,却袭后父香封爵,得为安阳侯,统弟秉,又受封淯阳侯,就是后叔父邓万世,尝拜官河南尹,与陛下并坐博弈,宠幸无比。”
“嗬!陛下对身边人可真好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真把天下当成刘家的了。”
“好一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杨赐拍手称赞道。
“舅舅,我们还是先聊聊外祖父的病吧,其他稍后再说,可成?”
杨赐点头同意。
“当日白天还好好的,回来之后,有兵士将侯参人头盛匣送来,正好也就这个点上,侯参具瑗被免,左馆仰药自尽的消息传来,我爹一高兴,就晕倒过去了,而后一直没见大好。”
“我勒个去!”
窦冕心中不免腹诽起来,自己这外公都七十多了,还敢这么兴奋?多亏没心脏病、脑溢血,不然早都没了。
杨赐见窦冕脸色不好,伸过头问起来:“冕儿,你……”
“没事!”窦冕摆摆手道:“舅舅,外祖父病多是精衰力竭导致,阴气不生,故而阴不制阳。”
“如何制?难道你开的那药方不对症?”
窦冕摇摇头,一脸便秘的样子。
“治病乃是调和阴阳的过程,故和方之制才是正道,凡病兼虚者,补而和之;兼滞者,行而和之;兼寒者,温而和之;兼热者,凉而和之。和之义广矣,亦犹土兼四气,其于补泻温凉之无所不及,务在调平元气,不失中和之为贵也,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因而和之,是谓圣度。”
“那你的治法呢?”
“泄其阴散其阳,不过这中间的度把握很难呐……”
“能治就好,能治就好啊!”杨赐长长吐了口气,心中久悬的那颗绳终于放松了下来。
窦冕见杨赐放松了下来,低声道:“这次这事儿对于外祖父来说,就是身体的一种警告,还请舅舅及早替外祖父上书请辞。”
“请辞?”
“对!外祖父这病症是尔虞我诈,心机费尽导致,事成则神经松散开,因而成此病症。”
“好!我这就去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