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怒之听着叨叨不停的江单,整个房子里都是他的声音,足是过了一柱香,他才停下问宋恕之:“大人,你觉得我说得可有理?”
宋恕之微愣得看他,他还真没注意听。
沉默了一会,他方淡淡道:“记得上次我同你说过的…我父亲是中了金焰蚁虫的毒死的。”
江单点了头,他自是记得,只是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父亲死在萧关。”他道,声音并没有半点起伏。
江单一挑眉,萧关?那不是…。看了江单的脸色变化,宋恕之点了头:“我父亲是顾家老将,生前他是顾伯庸的大儿子顾怀瑾的手下老将。”
微停顿:“顾怀瑾年少便征战沙场,鲜衣怒马,可是好威风,只是作为一个将士,他并不是战死在战场上,而是在大战前夜便中了金焰蚁虫死了,中了金焰蚁虫蛊死的人尸体全是剧毒,我的父亲便是碰了他的尸体死的。”
江单吃惊的望着他,上回宋恕之只说了他父亲是碰了身中金焰蛊虫的尸体,并没有说那个中了金焰蚁虫蛊的人竟然是顾怀瑾!
他不敢相信,顾怀瑾在传闻中明明是战死沙场……他好一会才有些迟疑问:“顾怀瑾的死…跟黄有龙有关系吗?”
宋恕之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江单心中有了底,金焰蚁虫也只有黄有龙有……
微是嘲讽的摇了摇头:“萧关中与昌国那一战…顾家还未被揭发叛国,黄有龙居然…。”
官僚之间,尔虞我诈,相互勾结陷害这是常事。可那样对一个在沙场上杀敌的人下那样的毒手实为狠毒,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战死沙场才是荣耀归途,而不是那么悲哀的死在一个蛊毒下。
哪怕后面顾家才被揭发叛国,那也该是等皇上下旨处置才是……。
宋恕之并没有江单那么感叹,他依旧漠然:“有人想替顾家报仇。”
目前虽依是一片迷雾,但已拨开了一角,似乎隐约中有了答案,冯远亭,黄梁…之死背后都与顾家有些干系,幕后黑手是顾家人?又或是与顾家有关的人?
夜色茫茫中,宋恕之坐在窗边上,望着那轮淡月。
顾家为今,犯的最大事是叛国…被满门抄斩是毋庸置疑的结果…有人却想挑起往事…宋恕之蓦地回想到那个多年前的夜。
那是顾家叛国被揭露的第三天,他寻到了萧关,见到了父亲,父亲至死都护着那具尸体。
在他愤怒的质问着:“你都快死了!你还护着一个叛国贼的尸体!”
他那年近四十的父亲,擦着嘴角的血,虚弱的摇着头:“恕之…叛国的人至死都想着护这城河。护着这身后城关中的百姓…你说可不可笑?”
而今他发觉是有些可笑。
望着那浅淡的明月,宋恕之幽幽低声:“或许顾家真的没有叛国……”
“宋大人?你说什么?”江单在问。
宋恕之摇头:“没有。”顿了一下又道:“那四十具骸骨明日找人找个风水好点的地埋了吧。”
江单嘴唇微动,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只是点头:“好。”
——
失去意识前,便是那疯狂涌入鼻里,耳里嘴里的冷水贯彻了她,那一刻她心里想得是,还好不是平地,没将这幅身体砸成烂泥,否则苏凝成鬼了她是没脸见她。
失去意识后,她做了一个梦。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年少的时候,她还为人的时候。
她爬树时不慎摔下被那树上的藤蔓缠绕而倒挂在树上,求救了许久,都没人来救她,许久抬眸便对上一冷凌凌的双目,一似山海碧,二似冬日融雪的冷。
而他在笑,眉眼弯弯,她又仿瞧见了郁郁青青的一片山水。
他的声音不大,是冷淡的:“这是你兄长教给你的新招式?”
那是记忆里她第一次见上官连城。
纵她听闻过许多次这个人,也晓得他住在隔壁,传闻里他是长安第一世无双的公子,她还曾不服,觉得真正的第一公子该是她的两位哥哥才是。
而今一见,他的确足以担得上这第一公子的名号。
她见他比他那二哥顾之恒还讨喜,待他自是好脸好笑的。
喜欢他的那一刻,该是那寒冬季里意外的一暖日,和那梅花树下的公子实在好看得紧。
她趴在墙头上,觉得看到了啊姐说的“当他站在那里,世间万物都失色,只有他最惹眼。”
喜欢一个便是一刹那的事情,让你晕头转向,心里欢喜,也让你狼狈不堪,万劫不复。
而一厢情愿的感情里最伤人,连城待她并不算友好。
有日心生不平,不时嘴上在嘟喃着骂着连城,随手自路边上摘了朵花,然后坐在墙顶上,一瓣又一瓣的扯下花瓣,嘴里嘟喃着:“连城喜欢我,”扯下又一瓣:“连城不喜欢我。”
心里想着,若是枝上还剩下一瓣的话那也许可能连城对我也并不是无情无义。
可是在成了鬼后的某一日,突然想起那日的情景,觉得可悲之极。
原来那时他与连城之间的情谊,竟渺茫到了寄托到了这种事情上了,为何那会没有醒悟呢?
二哥说她没有出息,对,对于上官连城,她极是没有出息了,丢尽了顾家的脸面。
那日,天是少云的蓝,风是徐徐的吹。
她扯着他的衣袖,几乎下气:“连城,我晓得你不喜欢我,但我还在竭力,你便等等我,先不要喜欢其他人可好?”
他只是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