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那犹自感叹,东摸摸西摸摸。夜沉如水,月隐云层,她居然也不拿个琉璃灯照着,此刻方想到,嘀嘀咕咕道:“这灶房也不点个蜡烛什么的,这万一我要不小心摸到个刀,割破了手可怎么办?肚子啊肚子,你别再叫了,你这空城计唱的响,也不知我要受了伤代价可付出的不小。我怎么那么倒霉,手也被撞了,脚也被撞了……”她这尤自在念叨,却不想小燕早在惊慌中镇定下来,又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缘由。原来这位主子是夜半被饿醒,又不愿打搅早已熟睡的众人,自己爬起来去灶房找吃食。
小燕满脸黑线,唇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府中每个阁都有自己的小灶房,只在逢年过节才会聚在一处用餐,平日里各自开火。这灶房的位置与他们侍女的房间却非一处,而是另一侧,这么明显的差别这位主子也能弄错?小燕无奈的掌了灯,尤听得朝夕惊奇道:“咦,居然灯亮了,真是想什么有什么。”微弯的柳眉,勾起的眼尾,迷茫的睡脸,穿着白色的xiè_yī亵裤,却丝毫不损她惑人的半分气质。她就这样如一个掉入凡尘的迷路仙子般迷茫的看着她,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澄澈幽深的眸底有着如迷雾般的氤氲气息,纤瘦的身子打着哆嗦,也不披件大氅,在寒冬下尤为惹人怜惜。冻红的双手打颤着揉着撞痛的手肘,此时方一怔,唇瓣抖了抖,嬉笑着说道:“呀,原来我走错了,走错了……”一面说罢,一面倒退着走出小燕的屋子。小燕原想叫她小心看路,话未出口,她却已四脚朝天的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小燕捂着嘴,想偷笑已不能,朝夕听到爽朗的大笑声只能尴尬的爬起来,也顾不得疼痛,灰溜溜地逃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逃,只觉得自己此生都被“路盲”这个词害了。后来小燕自然是给她送去了吃食,却也不免在心里偷偷傻笑一番。
两个丫鬟深谙自家主子的脾气,也不敢自告奉勇去带路,深怕朝夕面子上过不去,私下里旁敲侧击试探过芷澜,又故意有意无意的告诉她会经过哪些地方,过了这些地方便是哪里。小鱼小燕自觉说得已十分详细,芷澜又是极聪慧之人,哪里不晓得他们的用意,是该不会再错。
芷澜又在心底复述了一遍小鱼小燕的话,经过每一重宫宇时都不忘抬头看看额匾上的名字,他们上次毕竟也是误打误撞才到了倚霞园,又是在晚上,难免会错过旁边的景物。芷澜也怕走错,方小心翼翼,与朝夕又早出来两刻钟,便是走错,也能在末时三刻找到地方再折回去了。
“芷澜,你别那么紧张,如临大敌似的,我们是去赏花,又不是赶赴沙场。”朝夕瞥了瞥将纱绢揉皱的芷澜,深知她是紧张至极点才会有此动作,宽慰道。
“小姐,你忘了吗,上次若非我们走错路,就不会被人陷害推兰小姐入水了,相爷对你的误会也不会那么深,以至到现在都不曾见过你,也不愿到春暖阁来。奴婢知道小姐有小姐的傲气,可是长此以往,难道小姐真要与相爷老死不相往来吗?小姐,恕奴婢多嘴,既然小姐已经嫁给相爷,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奴婢虽也觉得相爷苛待小姐,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俗话说出嫁从夫,便是宁府再显贵,也不能庇佑小姐一二,小姐今后的荣辱全系在相爷身上,你若不想要这份恩宠,多的是人想要,小姐真不该将相爷让出去……”
“芷澜,别说了。”拢了拢身上白色的狐裘大氅,原本的好心情都被这个人给破坏了,朝夕有些意兴阑珊,足下步伐稍有停顿。她隐忍并非她害怕,她退让并非她不在意别人在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她不争并非她争不过,而是她那颗骄傲的心被伤过,虽然芷澜在告诉她的时候伤害的是另一个朝夕,她却犹如感同身受。对这个陌生的连面都未见过的男子,她有着本能的排斥,或许是他先对她的无视和残忍,或许是他不分是非黑白对她的误解,又或许她是介意这个名义上属于她,心里却装着别的女人的男子。她这样一个经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子,虽然失了忆,却是不能磨灭骨子里对一夫一妻制的贯彻观念,就犹如她不能理解他们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一夫多妻制的观念。她无法容忍男人的三妻四妾,有着强烈的厌恶,不知会否和她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系。
“你不懂。”她落寞地说道,没有经历过自由,也没有经历过一夫一妻制的人,她要怎么解释她才能懂她心底里的那份悲哀呢。朝夕是可怜的,可她又何尝不幸运不用再经历这一切,她不知原来的朝夕去了哪里,或许她真的死了,也或许她投胎去了她的国度,只是但愿这一切苦难都远离那个悲苦的女子,她愿意做朝夕,愿意替她去继续这份苦难,还好是她,还好她是个乐观的人,不管遇到多大的劫难,她都会熬过去。朝夕如是想,她虽然有些迷糊,对前路也会迷茫,她却并非是愚傻之人,哪是别人那么好欺辱了去的。
两人一路说着话,倚霞园很快便到了。偌大的花林郁郁葱葱,红梅掩映下,杏花独开一角,杏花花色偏淡,藕粉色清清爽爽,虽不及红梅的浓烈,却也别有一番风韵。倚霞园看似偏居一禺,却是奇大,林中梅树与杏树交相错落,也有枯矮着枝桠光秃秃的桃树,到像个迷宫般,惹得人眼花缭乱。林中阡陌小路,又都铺着一样的鹅卵石,朝夕原以为这次不再迷路,心里尚自偷乐一番,谁知倚霞园中假石凌乱,山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