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魄灯在指尖慢慢回转,牵引着玄灵珠中的精魂踏过奈何桥,绕过啜泣的鬼魂,在黑暗中发出透明的白光。幽冥神火的光影憧憧中若隐若现琥珀色的泪滴,受结魄灯的牵引而幻化出素衣女子的影像,与沉木棺中的面容如出一辙。结魄灯再次转动,灵力沁出指尖,捻诀化骨,却陡然猛烈地回弹,内力收势不及,反噬回去的结果是点点鲜红的血滴浸染胸襟。结魄灯的光芒瞬间黯淡,玄灵珠在失去灵力前被他从垂坠于地拾起,托于掌心。
这一变故使得玄灵珠中的精魂几近消失,神帝神色凛冽,托着玄灵珠的掌心竟似要捏碎它。凌厉的狂风震得整个幽冥界都在晃动,冥王眼见事态不妙,紧张道:“帝君,发生何事了?”
素衣被狂风吹得簌簌抖动,发出凄厉的哀嚎,冥王只看得清那素白的衣角随风飞扬,至于神帝此刻究竟是悲是怒,很难究其一。他只是颓靡的捻诀继续为结魄灯输送着仙力,似不肯放弃,又似了然。良久,他复缓慢道,喃喃自语:“我就知道,结魄灯无法消融她自身的戾气,玄灵珠与她的精魂冲击……”
冥王的耳目是何等的聪灵,只神帝稍一分析,便猜想梵音可能回不来了。若真如此,他还真不敢想象,遂又哆嗦着问道:“最坏的结果会怎样?”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想再证实一次。
“最坏的结果?”神帝凝神自问,答道:“她丢了一魂两魄,至于丢的是哪一魂哪两魄,皆不得而知。”他这一说,冥王更是忧心惧焚,这丢了一魂两魄后会是什么样子,到底是痴傻呆笨还是缺胳膊短腿的,抑或严重到影响性别等亿万种可能,只待她重生后看她是副什么模样便可知晓。但若魂魄无法附体,她便永生无法解脱,只能带着残缺的灵魂生活,回不去原来的自己。
被修复后的结魄灯在仙力下再次将玄灵珠凝聚,灵力幻化的影像缓慢与沉木棺上的女子化成一体。白衣的神帝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真气,女子周围仙气缭绕,衬得她面容红润,似竟要睁开眼来。但谁都知,画皮画骨难画神,即便再像,没有了生命的躯壳终究不过是个活死人。
“鬼君。”神帝瞥了眼结界外的冥王,磕了磕疲累的眼眸,苍白的指腹间毅然握着一柄短剑,他闭眼凝肃道:“在我沉睡后你将护好梵音之躯,任何人不得毁之,若然这幽冥界定将为她陪葬。”
冥王整个人一颤。神帝老人家敢情到他这来是寻避护所来着,这下冥王为了保住幽冥界,是拼死也不会让天界动梵音一根汗毛的,虽然神帝已经将她保护的万分周到。
冥王心有不爽,任是谁被摆了一道都难有高兴之色,但谁让他和神帝是至交呢,所谓朋友关键时候就是用来出卖的。虽是不爽快,冥王无不担忧道:“帝君,您去哪,何不您自己护着梵音?”交给别人还忧心呢,自己揣在怀里最好。
神帝挨侧着梵音的脸庞,似怕触碰到她凝睡的姿颜,又留恋的望着她,似想将她这一生的容颜都刻进心底。
“我?”他握上她的手,同样冰冷的掌心,谁都无法将彼此温暖。他的唇角愠出一抹浅淡而苦涩的笑意,“我将送她去异世重生,用毕生法力唤她苏醒。”待他说完这句话,灵力倾注入结魄灯,女子丝毫未有反应,依是安然睡着。
那样倾注法力的他是最虚弱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办法去保护她,所以他才为自己和她筑了这层层防护,若他的仇家来寻仇再不济也有冥王护着她,那样他就能放心在沉睡后用自己的灵魂去寻找她的另一魂两魄。
“我将用我的血为她制造一个梦。你知她为何要留在天壑大陆魂魄不肯离去吗?因她在凡尘还有一个恩未还……”
“帝君,您替她还不就得了?”冥王激动道,这份委托太大,他怕护不好她,那真是万死不以抵命。
神帝推算道:“那是她的情劫。”
冥王腹诽,你不就是她最大的情劫吗?你这个情劫她永远度不去,所以只能半死不活的,完了你还不肯放过她。他都要为梵音掬把同情泪。
神帝并未解释太多梵音和那个情劫的事,只又说道:“若那是个美梦,梵音将永远留在梦中,和那个人白头偕老,也算有个好的结局。她和那个人的姻缘将结成一双,无论轮回多少次他们命定的姻缘将终会在一起。”那样,她便能幸福下去了吧,总比无妄的爱上他,只能痛苦来得好。她要忘记,那他便抹去,给她一个未来,那个未来在她自己的手里,是只由她自己来掌控的。
血沿着掌心的割痕染红了结魄灯,结魄灯诡异的光芒耀眼的笼罩着沉木棺上的女子,失血过多的男子唇瓣又白了几分。
冥王心惊道:“如果梵音留在梦中,那帝君你呢?”
他?梵音不醒,这个梦必将再继续,等待着他的还会剩下什么?冥王也想到了,怪不得神帝会像交代后事般让他守着梵音,重重防护就是为了不让天界的人得知此事后会来加以破坏。神帝将所有的事都想好了,就是不给自己半点退路。
如果梵音能得到她所想要的,那么他所为她做的又算的了什么,即便是流尽了鲜血,也比不上她的伤心更让他心痛的。
用鲜血筑起的梦境,只要血不断,梦就不会破,若血失殆尽,她依旧可以留在梦中,因为那是她的梦——如果那是美梦,何妨再做下去!
橙色的憧憧鬼火在漫无的暗境中,映照得妖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