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勖没有死,口歪眼斜,行走不便,言行如三岁孩童,当众追着伺候的女仆要奶吃,医者称之为失智,打傻了。
武后问罪,夺去薛怀义左武卫大将军职,令其专务督造明堂,无故不得擅入长安,千牛卫解甲,坐视左武卫行凶,权策也吃了弹劾,他挨了一通褒贬难明的训斥,麾下备身俱杖责二十。
同时获罪的,还有上官婉儿,武后以其行事不检,秽乱宫闱,下制申饬,连降三品,五品待诏,变成了八品待诏,大部分职司由另一名武后青睐的女官谢瑶环代理。
宫中流言四起,污言秽语,直指上官婉儿,宫中行走的公侯子弟,仿佛都是她入幕之宾,才女眼看就要变成艳女,朝野公认的武后面首,尽数算在她头上,有话本小说描摹上官婉儿的fēng_liú秘事,自东都洛阳流传开来,数日内弥漫长安。
上官婉儿浑若无事,行走宫禁,真有些纵情恣意的模样,上至睿宗李旦,下至千牛卫备身左右,无不领略到她的多情风韵,幸运一些的,还能碰到纤纤玉手。
权策作为千牛卫羽林郎将,同在武后驾前,又年少俊彦,自然也是上官婉儿卖弄风情的对象,他谨慎接着,恭敬如故,并不造次,后世有传闻,上官婉儿是典型的大唐豪放女,但不至于糜烂到这个地步,而且,武后问罪前后,她的转变也太大了些。
细想之下,若其中有人操纵,上官婉儿非但不敢抗拒,反而不惜自污配合,那……答案呼之欲出。
权策为之胆寒,脑子里不停转悠着,王熙凤的判词是什么,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像只热锅蚂蚁,恨不能立刻非礼一下上官婉儿,抹平过往痕迹。
浴汤殿值守,上官婉儿侍从沐浴,一袭素淡白衣,长发如云未曾挽起,娇弱不胜,脚下一软,啊呀一声娇吟,往他身上靠过来,权策前跨一步,一手扶腰,一手揽背,抱了个结结实实,馨香满怀,发梢的湿气犹在。
“呀,大郎放手”上官婉儿一半造作,一半真心,权策抱得太紧,两人的身体紧密相接,她身娇肉嫩,能清晰感觉到他皮革腰带上的铜制带扣,硌人得很。
权策无动于衷,抱了好一会儿,待不少宫人宦官都看见了,他才撒手,“在下失礼了,待诏无恙乎?”
上官婉儿并未挣扎,顺从地趴在他肩头,又顺从地退开,眼光流转,含嗔带怒,“奴奴无恙,大郎如此孟浪,实在可恼,若不赠奴一幅肖像画,奴可不依”
权策心知这是宫廷丽人的小小演技,但也有片刻失神,尴尬笑道,“待诏有命,末将本当遵从,奈何涂鸦费时,待诏光阴似金,难得闲暇”
上官婉儿脸上笑靥如花,眼底古井无波,“奴奴可不管那许多,今日就赖上大郎了,肖像画不可得,总要有些物事落于纸面,不然,奴奴岂不吃亏得紧”
权策默然。
上官婉儿挥挥手,一个女官捧上笔墨,“大郎动笔吧,你上次的佛偈说得工整,或是对联也使得”声音渺远,甚是百无聊赖。
权策心里有个地方轻轻悸动,既入江湖中,便是薄命人,这深宫就是吃人的江湖,眼前韶华正茂的才女,也是可怜人,看似权势赫赫,到底不过是权势的奴隶。
拿起笔杆,轻轻勾画,职业病发作,简单四个字,每个字都写得像一幅画,从纤弱仕女蓦然回首开始,流连市井,浪荡江湖,到归隐田园,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
“卿本佳人”
上官婉儿念出声来,咯咯娇笑,“大郎倒是敷衍得紧,奴奴自然是好人,看在这画还算精巧,且饶你一遭”
权策见她有意曲解,也不强辩,拱拱手,“末将粗鄙,不通翰墨,待诏见笑了”
上官婉儿草草还礼,脚下匆忙,垂首快行离去,刚才捧着笔墨的女官侧头打量权策,若有所思,跟他视线一碰,微微受惊,掩面转身,回了浴汤殿。
权策蹙眉,心中盘算推演,百思不得解,这位女官是武后身边颇得信用的谢瑶环,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应不至于如此失态,或是另有隐情?
下值已是傍晚,权策和两个走得近的千牛备身一道出宫,两人名唤来冲,韩斋,都是累世豪门,关陇贵族出身,可惜,这个名号如今并不光鲜,高宗在位三十余年,自废王立武事件,灭绝舅父长孙无忌开始,打压关陇集团不遗余力,到如今,关陇集团虽死而不僵,勋爵世袭,却权柄旁落,几乎无人在朝。
两人一路都在拿上官婉儿打趣,权策脸皮羞臊得通红,占女人便宜于他是头一遭,为了求生助纣为虐损害女人名节,更是令他自惭形秽。
出得丹凤门,沙吒符牵马迎上前来,权策跟来冲、韩斋二人握手道别。
“大郎”两声呼唤,重合在一起。
一方是姑表哥王晖,黑着张脸,神色不渝,旁边还有个青年人,约莫二十余岁,看服色应是勋府郎将,笑嘻嘻的。
另一方是武攸暨,单人独马,穿着便装,脸上也很是戏谑。
“表兄,武中郎”权策见礼。
武攸暨摆手,“莫要叫那劳什子中郎,算起来你我也拐弯有亲,唤我一声世叔便可,听闻大郎今日走了桃花运,我特来为你贺上一贺,王家大郎想来与我有志一同?”
王晖表情纠结,张口结舌,旁边的郎将却是哈哈大笑,“武中郎有礼,末将左卫勋府郎将刘桐,王大郎刻板,听闻此消息,不喜反怒,若非我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