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元年十月十五日,浪穹诏使团起行,声势浩大,四方馆黄旗插遍,清平大乐穆穆皇皇。
行至安喜门,城门守正杜关山高举右手,勒令止步,大唐自有法度,即便是使团,也须抽检一二,验明正身,杜关山从使团队伍头,走到队伍尾,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个面皮白皙,躲躲藏藏的,停住脚步,顿了顿,快步走开,随便抽检了几个人,扬声下令放行。
使团顺利出城,沿着官道北上,一路上,每隔半个时辰,便能见到一队兵马,或是东都千牛,或是千骑,或是左武卫,甚至是洛阳巡防捕快。
“多加小心,保持原状,不得妄动”傍时昔眉眼眯缝着,传达了命令。
上林坊,义阳公主府,权策未去送行,而是陪着母亲用早膳,权箩一岁多了,有些顽皮模样,眉眼间的骄傲不屑,越发明显,很是惹人稀罕。
用完早膳,权策起身,来到义阳公主身边,端详着她给权箩喂食,眼圈见红,义阳公主看他一眼,很快转开,只做未见,“我儿今日无公务?”
权策也转开脸,揉了揉眼睛,“母亲,孩儿听说,吐蕃那边特制的蜡烛,售价腾贵,只要买到,便能赚到”
“此事倒是属实,可惜采买不易,我儿何时关心起这些商贾之事?可是要用钱帛?”义阳公主平静回应,将权箩交给乳娘伺候。
“孩儿不用钱帛,采买之事,孩儿设法试试,母亲不用寄望太多,多半不成的”权策笑得很难看,强撑从容,“此事,母亲记得转告父亲,看他能否帮上忙”
“为娘记下了,我儿放心”义阳公主温声答应下来。
权策向母亲跪拜告辞,走到门口,背对义阳公主,又道,“母亲,孩儿今夜与武侍郎有约,不回府用晚膳了”
“好,切莫饮酒过甚”义阳公主叮嘱了句,一如平常。
“孩儿遵命”权策哀伤难抑,大步流星离去,他不敢让义阳公主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水,其实,如果他回头,就能发现,义阳公主脸上,同样是泪流满面。
母子连心,权策此番作态,她早能察觉有异,只是强忍着不问,作为母亲,不能为子女遮风挡雨的母亲,问什么,都只是多余。
日暮时分,安喜门,杜关山下值,他去值房换了便装,军服随手抛在地上,恨恨地跺了两脚,破了这个大案,他不会再来这里了,丽景门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打了一壶酒,买了半斤红卤羊杂,回到住处,自斟自饮,干巴巴低声下气的生活他过够了,等到天亮,好日子就来了。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今日的酒水中都带着丝丝甜意,却是上头,几碗下肚,眼前开始朦胧模糊,定是那狗日的酒家,酒曲未曾酿好便兑水拿来售卖,待明日,爷们儿带人砸了他家摊子。
摇晃几下,砰的扑倒在地上,溅起大片尘土,口鼻处,与羊杂一样色泽鲜亮的血液,汩汩流出。
丽景门,侯思止白衣白袍,跨上白马,面上满是不爽,待身边黑衣官差到位,懒洋洋下令,“走吧,去捡死鸡”
偷渡事件,是丽景门线人发现的,奈何梅花内卫插手进来,拿走了抓捕逃犯的主菜,他们丽景门,只能打下手喝汤,也是憋气得紧。
“侯御史,先去拿谁?”身旁校尉询问。
“先去……”侯思止想了想,扯着一边嘴角冷笑,“先去拿弓嗣业,右哨,你们去捉拿盘山”
话音落,便有数骑官差当先冲出,先去查探情况,封锁各处通道。
权策啊权策,待我这张罗网织的密不透风,看你还能否逃出生天?一个人,总没有三头六臂,何况祸起萧墙。侯思止没来由叹息一阵,觉得没意思,催马疾行。
“御史,火,弓嗣业家里起火了”一骑快马折返,黑衣官差滚鞍下马,凄厉惨叫划破长夜。
“加速”侯思止狂抽马屁股,白马四蹄腾空,从报信的官差身上踩了过去,冷声下令,“用最快的速度,通报老供奉,事态有变,立即行动”
弓嗣业的家里不只是着火那么简单,火已经烧透了,除了断壁残垣和焦黑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留下。
侯思止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猛火油的味道很浓郁。
“报,报御史,盘山,盘山失踪了”右哨一行慌乱回返,惶急不已。
失踪?侯思止看了眼弓嗣业家的火堆,怕是一起埋里头了吧,怒火从心头猛蹿,挥着马鞭居高临下,将右哨众官差一阵狂抽,口中连连咆哮。
“御史,还,还要去拿权毅吗?”带队校尉等他气消得差不多,才敢靠近过来。
“哼,等”侯思止冷声道,他的罗网纲目俱无,能不能动作,且看梅花内卫的手段。
洛阳以北,官道百里远的驿馆,挂起了浪穹诏王的王旗。
百里官道,穿云箭五里为界,接力冲天而起,传到驿馆,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供奉,丽景门传来警讯,要我们立即行动”驿馆外,干枯桥洞中,盘膝坐着十几个黑衣人,驿馆周边屯驻着数百官兵,都是北衙羽林卫的,将驿馆团团围住。
供奉皱了皱眉头,叛贼已经是瓮中之鳖,按照原本的设想,是要勾出接应之人,连根拔起,现如今,是等不及了,“传令羽林卫,行动”
驿馆大门洞开,驿官早得了吩咐,将一行官兵迎了进去。
为首小将扬声对浪穹诏长史道,“羽林卫奉命搜检,请贵使通融”
长史神色不渝,“使团中人也要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