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獐谷,是一条连接契丹柳城与新城的山间要道,地理呈狭长形状,在两条山峰勾连之处,走向甚是曲折,能一眼望到百米外,都是难得,约莫仅有数十丈宽,最狭窄处,仅能容两架马车并行,地面都是戈壁乱石,高低起伏,四壁陡峭,山石嶙峋,山峰沟壑之间,间或有一丛丛的红松林和胡杨木,它们也是黄獐谷中仅有的亮色。
麻仁节率兵抵达之后,未作片刻停留,一头扎进了山谷,行军速度大为衰减,马匹只能牵着行走,他边走边观察,越看越心惊。
“苏仁师却是给李尽忠那厮找了好棺材板儿”宗怀昌瓮声瓮气,神情很是期待,“只要将他诳了进来,堵住两头儿,任他天兵天将下凡,没个三两日,也是跑不出去的,还不是由着咱们炮制”
“棺材板是个好棺材板,只是要将这些板子钉起来,再锤死,却也不容易”麻仁节脸色阴沉如旧,抬眼望着四面陡峭的山坡,思量着最省力的设伏之法。
“走走看看,找处平缓些的,爬了上去,再分散开,也是不难”燕匪石不再往四下里看,不知怎地,峡谷上只剩下长条状的一线蓝天,总令他有种不安全感。
麻仁节沉默着点了点头,抬手挥了挥马鞭。
不只是速度慢了下来,队形和建制也被凌乱的地形拉扯得七零八落,首尾不能相顾,同属一哨,前队已在下一个折弯处,后队还在窄路中迤逦前行,进了山谷,传令兵也不能骑马,只能扯着嗓子靠嘶吼来传达命令。
日升月落,九曲十八弯,走了足有一天多,麻仁节所部全数进入了黄獐谷,燕匪石也总算找到了一处可心的设伏地点,此地山势平缓,视野开阔,最妙的是有一大片茂密的红松林,足可容纳近万人藏身,定能给契丹人一个大大惊喜。
麻仁节对此地也很满意,挥手下令,“就是这里了,传令全军,烧火做饭,饱餐之后,依照营哨编制分散,各自选定设伏点位上报”
大嗓门儿在山谷中一段一段地吼叫传令,早就饥肠辘辘地士兵们先是欢呼声如雷,继而东倒西歪倒在地上,疲惫不堪,宁愿再往幽州打一个来回,也不愿再走一次这鬼山路。
“嗖嗖嗖”
燕匪石看上地红松林里,一声狼嚎声响起,羽箭如飞蝗飞出。
“不好,有埋伏”麻仁节大喝一声,当先做了滚地陀螺,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惊魂未定,后背破空声响起,剧痛从肩胛骨处蔓延开来,继而是肋部,腰部,没多久,他的后背上插满了羽箭,与当初张玄遇相差仿佛。
麻仁节艰难扭转脖颈,看到的,是背后涌出的契丹兵马,漫山遍野,居高临下,张弓搭箭,猝不及防,意志松懈的属下,像是待宰的羔羊,一个个中箭倒地,没头苍蝇一般胡乱奔跑,自相推搡践踏,乱成一团。
“撤退,撤退”燕匪石机警,干脆倒在地上,用一块盾牌遮挡住自己,大声呼喝着。
“撤退,撤你奶奶的腿儿”宗怀昌身上插着几支羽箭,血流如注,怒骂一声,一跃跳上一块巨石,“儿郎们,想活命的,与我杀将出去,跟这些契丹杂碎拼了”
宗怀昌说话的功夫,身上又中了一箭,浑身浴血,血人一般,他威风凛凛的喝令起了些作用,附近的兵马都随他一道迎着契丹人冲去,只是可怜了燕匪石,躺在地上,本来还是安全的,奈何士卒蜂拥,前面的还能目见耳闻,晓得避让,后面的,一股脑儿冲杀,顾不上脚下那许多,他没有死在敌人的羽箭之下,却死在了自家士兵的脚下。
呜呼哀哉。
宗怀昌凭借一口血气之勇,冲进契丹兵马人丛中,抡圆了手中两柄宣花板斧,如同一架大风车密不透风,勇不可当,契丹人调来一队手持长柄兵器的,绕着他围成三圈儿,自各个方向没头没脑疯狂的捅刺,白蜡杆一层层密如林,刺中他全身上下各处,将他钉死在当场。
后军李多祚引兵来到黄獐谷以南,远远看见谷内火光冲天,厮杀声大作,心下以为定是苏仁师和麻仁节已经发作,正在围歼契丹李尽忠部,当下更不迟疑,挥兵大进,进了山谷腹地,却发现遍地尸首,尽是汉家儿郎,三个尸首悬于长藁,正是麻仁节、宗怀昌与燕匪石三人。
所谓的厮杀声,都是契丹贼子刻意弄出来,专程引他上钩的。
李多祚转头四顾,黄獐谷四面都是契丹人,一方巨石上,站着金盔金甲的无上可汗李尽忠,待看清李尽忠旁边一人的面目,李多祚顿时目眦欲裂,“苏仁师,叛国逆贼,祸国奸臣,本将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苏仁师以袖掩面,不敢见他。
“哇哈哈哈”李尽忠仰天大笑,声震四野,说不出的志得意满,“大周三军,你是最后一个将军,本大汗特意现身见你,有何话说,尽管道来,本大汗定当一字不漏听完”
李多祚恶狠狠盯着他们二人,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大汗,黄獐谷以南远远来了大队人马,推着车辆,不知运送何物”一名探子深一脚浅一脚冲过来,跪地禀报。
“车?”李尽忠尚在迟疑,李多祚却立时大笑起来,得意洋洋接话,“哈哈哈,我大周焰火军来也,谁说本将是最后一人,本将是取你性命的第一人”
焰火军?李尽忠脑子一懵,他是见识过焰火军威力的,下意识抽出腰刀,揪住身旁苏仁师的脖颈,将他拎起来双脚离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苏仁师瞪大了双眼,大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