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哈河中游,松漠地区腹地,有一座小山,契丹人称之为簸箕山,以其形状两边高中间洼,酷似簸箕命名。
苏仁师六万大军恰似这山中凛冽的深秋凉风,一路横扫落叶,大小有上百战,斩下近十万首级,攻破大小城池部落数十个,前方两百里,便是李尽忠修筑不久的新城,距离老巢柳城不过数十里,看形制,有意模仿并州龙城,却虎头蛇尾,后半段更像是营州城,不伦不类,贻笑大方。
“快马送出,令濮州粮道加快转运,不得违期,令后军稳扎稳打,徐徐向前开拔,不得贪功冒进”苏仁师发出了第六份捷报,面上的笑脸渐渐少了,更多的是忧虑,他下令后军不准冒进,眼下情势,最冒进的,反倒是他,这一路攻城拔寨,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杀伤的要么是拿着刀剑当砍刀使的山民,要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像样子的抵抗也遇到两次,兴致勃勃攻伐取胜之后,点检战果,却发现杀伤的却都是契丹的仆从军,奚人。
不吉利的感觉愈发浓厚。
“传令,依山势安营扎寨,以防御为主”
“大总管,前面就是新城,李尽忠将他的金银财宝,兵器粮草都囤积在那里,何不一鼓作气,拿下这个重镇再防守待援也不迟啊”张玄遇不能理解,九十九拜都拜了,怎的在最后一哆嗦上卡壳,令人不甘心。
苏仁师懒得与他解释,“张玄遇,你朝四周派出斥候探马,三两人同行,不许大张旗鼓,务必小心稳妥”
“每日行军前都有探马……”张玄遇大惑不解,行军打仗,预先派出探马查看周边情形是常识。
“住口,我说的是长途探马,全面侦察,派几十上百队精锐斥候出去,单程三日三夜,去四面八方,六日后,我要知晓方圆二百里内的契丹人动向”苏仁师厉声呵斥,这夯货忠耿踏实,心眼儿却是死的,每每都要说透才能领会,令他烦躁难言。
“是,我这就去办”张玄遇恍然大悟,转身快步走,宽大的如同门板一样的身躯,将迎面风挡得严严实实。
苏仁师实在气不起来,摇头失笑,心中默默念叨,只盼着契丹的诡计莫要应在这新城之上,身为军人,还有什么比攻破敌军重镇更令人兴奋的呢?
安排了探马,苏仁师召来军需官,盘点了营中的粮草物资,大致估算了一番,约莫着还能支撑七八天,即便粮道遇到意外失期,还有个腾挪余地。
“大总管无须忧虑,姚刺史是个妥当人,既是领了大总管的军令,想来便会全力以赴,若实在有差池,定会提前遣人知会”军需官与姚崇打过几次交道,对他的操守品行很是信任。
苏仁师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摆手挥退,覆巢之下无完卵,陷身于乱军之中,性命难保,谁又能顾及到什么军令不军令,这些却是不必宣之于口,免得无端动摇军心。
六日的时间转瞬即逝,撒出去三百多人马,返回的只剩下十几人,如此结果令张玄遇大为惊诧,也极为痛心,斥候精锐都是百里挑一,一股脑儿损失两百多,实在大大出乎预料,见剩下的十几人状态也不太好,赶忙命人给他们张罗吃食医药。
“周边情形如何?”苏仁师却是顾不得这许多,急声追问。
“后方无异常……”
“各条大路上都有大批兵马调动,似乎聚向同一地点……”
“契丹人在黄獐谷口外布置了不少的老弱病残,还有些病牛弱马……”
……
苏仁师细细听了,在舆图上比划了几笔,确认那些兵马调动,都是奔着黄獐谷去的,显然有意用一堆老弱病残当诱饵,将大周主力引诱到黄獐谷中,聚而歼之。
“呵呵,哈哈哈”苏仁师大笑出声,“区区契丹小儿,竟也敢设奸谋,无乃班门弄斧”
“嘿嘿”张玄遇跟着憨憨傻笑,“大总管,为今之计,我等当如何?依着我,就该将兵马散布开,弄个比他还大的包围圈包抄下来,将他的伏兵一口吞下便了,还不用咱们到处去寻”
“契丹人有几分奸狡,有通盘谋划在先,李尽忠更是心肠歹毒,为麻痹我等,竟不惜驱使族人送死,绝非一战可下”几经周折,苏仁师对自己对面的敌人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不敢再激进行事,“他既是要伏击,我便成全了他也好”
张玄遇偏在此时脑筋灵光了,“大总管,我去,我愿率死战之士闯一闯契丹的口袋阵”
“呵呵”苏仁师失笑,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为家国之胜利,族类之太平,牺牲一己性命,乃是我辈袍泽固有之初心,只是如今情形,却远不至此,只是要费一番手脚就是了”
苏仁师转头看向营寨偏角处,那里囚禁着数以千计的俘虏,死道友莫死贫道。
深夜,黄獐谷外。
突地有数千骑兵杀了出来,马屁股上还燃烧着炽烈的火焰,马匹吃痛,发足狂奔,唏律律嘶鸣不停,直冲向黄獐谷内。
四下里鼓角声响起,羽箭横飞,射在马上,也射在人上,只是不管中箭与否,都没有人摔落马下,却都是被捆绑在马上的。
与此同时,契丹新城外,苏仁师率军夜袭。
不出所料,新城守卫薄弱,在他催动兵马不惜伤亡地猛攻之下,守城的契丹人只坚持了三个多时辰,天还没亮,城门已然洞开。
“杀进去,肃清残敌,反攻为守,不得恋战追击”苏仁师谨守穷寇莫追的道理,攻陷契丹重镇,在契丹腹地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