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商鞅低沉的喊了一声,“严栋。”
一直守着窗外的严栋应声走了进来,躬身一礼,“相爷有何吩咐?”
“坐下说话。”
商鞅摆摆手,等严栋在对面坐下之后,亲手给他倒了一盏蜀国进贡的绿毛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笑笑,“你跟随老夫也有十几年了吧?”
“整整十一年,相爷。”
严栋垂目看着瓷杯中还在荡漾的茶水,语气平缓的说道,“相爷知遇之恩,属下一直铭记在心。”
“你是老夫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商鞅捻须说道,沉默了一会之后开口,“老夫要拜托你一件事。”
严栋看他说得郑重,立刻离席而起,拱手回道,“相爷严重了,想当年属下受人陷害,被押赴法场斩立决,是相爷还属下一个清白,从那时起属下就告诫自己,这条命这一辈子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相爷,相爷有事,但请吩咐,属下当尽心竭力。”
商鞅耐心的听他说完,再次摆手让他坐下来,但严栋依旧直直站着。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第一时间保护好小姐,护送她平安离开秦国。”商鞅一字一顿开口说道。
严重脸色一紧,鹰钩鼻下那张嘴沉声问:“敢问相爷,朝中有事发生?”
商鞅摇摇头一笑,脸上的鱼尾纹在油灯下一条条扭动,“老夫只是未雨绸缪,朝中局势并无异状。”
他神态看上去很轻松,严栋的脸色却越发凝重,他拱手道,“相爷,现在整个都城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秦公拿下相爷之位,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属下看着并非空穴来风,属下认为,苏秦和赵先生的建议,相爷可以考虑一下,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坐下,喝茶。”商鞅端起茶杯淡淡地喝了一口说道。
严栋坐了下来,看了看商鞅,端起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真苦,他眉头皱皱,又迅速平复。
“你觉得秦公是什么样的人?”商鞅和颜悦色的问道。
严栋起身将书房的房门紧紧合拢,又探身向窗外看了看,将窗子打下来,回座位之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秦公心性手腕果断,狠厉,乃是一代枭雄,这正是属下为相爷担心的地方。”
商鞅呵呵笑了笑,“那你说,这样的人,是把私人恩怨放在第一位,还是他的野心放在第一位。”
严栋抬眼看向商鞅,轻轻吐出一口气,先给对方倒了一杯茶,再给自己斟了一杯,“可是相爷……”
“熊掌和鱼肉不可兼得,”商鞅慢慢站了起来,在房中走了一圈,“我答应过他父亲,要为秦国一统天下,只要有一线机会,老夫就要履行这个诺言。”
严栋紧抿着嘴,跟随商鞅多年,自然知道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就极难发生改变,他不再开口说什么,起身对商鞅沉声说道,“相爷,无论相爷想做什么,严栋誓死相随!”
商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答应老夫的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要第一时间保护好小姐!”
“属下铭记。”严栋躬身道。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一夜未曾睡好的卫婉娘,就匆匆从侧门出了相府,但她不知道的是,一直有两个人在尾随其后,保持一定距离亦步亦趋。
从朱雀大街,向前300步之后,转过一个热闹非凡的市坊,再走进一个叫阳泉巷的居民小区,在右手第四家一个极普通的小院,伸手敲了敲门。
半响之后,一个老婆子慢慢抽出门栓,将她迎了进去。
“王妈,我义父这几日可好?”卫婉娘问道,这个老婆子是商鞅从相府中派来伺候她起居,虽然她再三婉绝,商鞅还是执意让她留在这里。
“回小姐的话,邱老爷这几天吃的好睡得好,小姐请放心。”
卫婉娘松了一口气,“我刚从相府回来,昨晚没睡好,我先补个觉,义父醒来之后,跟他说一下。”
王妈点点头。
……
秦王宫,正殿。
此刻是辰时三刻,是每日早朝时间,秦惠文公端坐在高台之上,静静地看着台下的文武百官。
每当这个时候,他心中会不知不觉中升腾一股唯我独尊的豪情。
在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看见自己的父亲常常通宵达旦的审阅奏章,让自由散漫的自己产生莫名的恐惧。
那时希望自己永远做个无忧无虑的太子,不是终日忙碌的君王。
但是今日一旦坐了这个位置,太子时的那个念头立刻烟消云散,很快被这种独步天下的感觉取代。
这种感觉,就像秦国最烈的渭酒一样,初时干烈割喉,上瘾之后令人欲罢不能,怪不得自己当年读春秋,多少兄弟为了王位而自相残杀,多少儿子为了王位要了自己老子的命。
……
目光从众臣子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左手下方一个清瘦的老者身上,这正是父亲最器重的臣子,商鞅。
一直垂手而立的商鞅,似乎感觉到了秦惠公的目光,但只是睫毛微微动了动,又保持了如常的神色。
秦惠文公和颜悦色的开口道,“相国,听说你前几日嗓子有些干哑,现在好些了么?”
商鞅立刻出列,拱手道,“”老臣无恙,只偶感风寒,谢君上挂怀。”
秦惠文公点点头,“相国日理万机,平时一定要多保重身体。”
“多谢君上!”商鞅在此躬身。
这时立在秦惠文公身后的内侍总管尖声喝道,“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