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权臣司马喜安静地躺在地上,华贵的服饰和泥泞渐渐混成了同一种颜色,生命和野心都随风而去。
中山公脸上终于不那么淡定,他还不到60岁,还有大把的好日子没有享尽,游牧民族的血性又缩回到他的血管中,脸上写满了贪生怕死四个字。
他扑通一声,对着自己的弟弟跪了下来,发出比自己的年龄小得多的尖细桑音,“六弟,公爵之位我不要,我也愿意搬出灵寿城,做个富家翁就好。”
鲜于宏上前一步将他扶了起来,语气不起一丝波澜,“二哥,有多少被你杀害的臣子,想做个普通人都不能,我可以保全你的家人。”
中山公面如土灰,身子在秋风中摇晃了一阵,他听出鲜于宏的言外之意,只有自己死,才能保全自己的家人,良久之后,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能用绢吗,剑太痛了。”中山公闭上眼睛,缓缓说道。
鲜于宏点点头,身边两个贴身侍卫立刻上前架起中山公上了一辆马车,调转车头,不疾不徐的离去。
苏秦心里叹了一口气,成王败寇,在王位面前,即使鲜于宏这样有贤名的君子,也不得不冷酷起来。
他不由看了姬立一眼,燕国有数十位公子,对他的位置俯视眈眈,如果不能守住,那么被废的太子,恐怕连普通人的待遇都不可得。
……
一个上午的时间,中山国就改朝换代,大街小巷中人人拍手称快。
燕太子和苏秦婉言谢绝了鲜于宏的参加登基大典的邀请,只受了他一份厚礼,当日下午车队就启程回国。
粼粼的马车声,在山路间蜿蜒而行,姬立和苏秦盘腿坐在马车中,身子微微晃动着,小口小口喝着酒。
“苏兄,小弟有一事不明?”姬立放下酒盏,客气的问道。
苏秦扬起眉笑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问的是什么?”
他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咂咂嘴,“中山国的马奶酒果然别有滋味,甘冽醇和,带着一股子野性。”
他放下酒杯,“姬兄是想问,我们为何助中山国立一个贤君,因为一个昏君,对燕国才是最有利的,是不是?”
姬立笑了起来。
苏秦生了一个懒腰,“但是姬兄别忘了,我们这次要联合其他诸侯共同对付秦国,所以这个时候当然希望那些国家多出明君,壮大它本国的实力,这样合作起来才更有威势。”
“再说,我们给中山这么大一个人情,无论以后它强到何种地步?对我们燕国的助力会大于对燕国的危胁。”
姬立若有所思点点头,神情轻松的看着苏秦,对方说的是我们燕国,这自己人的口吻,他最爱听。
……
三日之后车队进入燕国境内。
来到易水河畔。
已是中午时分,众人纷纷停车下马,就在河边生火做饭。
苏秦和姬立沿着河畔漫步而行,他嘴里缓缓吟出一句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萧索的神情配合着冷灰色的河水,让燕太子姬立忍不住裹紧了衣服,笑问,“苏兄这句诗,慷慨之中带着无言的悲壮,越发像我们燕国人了。”
“这诗不是我说的?正出自于你们燕人之口。”苏秦看着平静的秋水道。
“哦,此人是谁?我倒想认识认识这个慷慨激昂之士。”
苏秦突然大笑,停下脚步,用诡异的语气对姬立说道,“我说这个人来自未来,你相信不相信?”
姬立很无耻的回答,“相信,苏兄说什么话我都相信。”
“马屁精。”苏秦故意板着脸。
……
坐船横渡易水。
数日之后,终于来到此行的终点站,燕国的都城蓟城。
这是当时北方最大的一个人类城市,人口仅次于齐国的都城临淄,也是北方除临淄外最大的经济中心。
太子进城时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显得颇为低调,但即使如此,苏秦也感到了其中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地方,因为居然没有任何官员在城外迎接。
不仅是他,连太子的一众随从在路上,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一路沉默的来到太子府中,太子府位于燕王宫东侧,占地颇广,不过从格调和装饰来说,介于秦王宫和其王公之间,以庄重的黑褐色为主。
车队刚在在大门口停下,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痛叫,随后又是几声打耳光的声音,连几里外都能听得到。
姬立脸色一变,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红漆的大门半敞,门口的几个守卫,居然东倒西歪的躺在地翻滚。
一见是太子来了,他们挣扎着爬起来,姬立冷冷看了看他们,一声招呼也没打,大步进了进去。
众人心知有异,纷纷下马跟随太子匆匆走进府中。
苏秦跳下马车,和身边的田栋对视一眼,也三步并两步走了进去。
跨进大门,脚步猛地一停。
里面有两拨人剑拔弩张,空气中充满了huǒ yào的味道。
左边是太子姬立领着他的一众随从,右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子,身边虽然只占了十几人,却个个趾高气昂,脸上挂着冷笑。
“大哥,你今日闯到我太子府,殴打我的管家,究竟想干什么?”
姬立冷声问道,幸好自己今日来的及时,否则还真不知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如此嚣扬跋扈。
“我府里跑了一个丫鬟,躲在你太子府,本公子来要人,你这管家居然不放,还不肯让我来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