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克,果然不愧为学宫里人人痛恨的第一毒舌,一开场就讥疯淳于燕会输哭,而且哭起来,更会丑得触目惊心。
台上的夫子们暗暗皱起眉头,做为父亲的淳于髡差点把手中的茶水泼了出去,只有一个人却是悠然自得。
这位青衣夫子生得尖嘴却不猴腮,下半脸尖上半脸圆,眼晴大得把中间的鼻子挤得分外描条,看人时常用酷似猫头鹰状的大眼盯着你,但不是看你的眼晴,而是盯着你的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克的师尊,名家学派大师公孙龙子,当年就是他,以一套“白马非马”的奇论名动天下。
可是在学宫,大多数夫子私底下都很讨厌他,因为公孙龙太爱争辩了,说过的话,看上去似乎有道理,细细研穷,又感觉都是特么的胡说八道啊。
面对世人的各种非议,公孙龙毫不在意,反倒是越活越滋润,上个月刚娶了第五房小妾,虽然请的学宫同事们一个都没有上门去喝喜酒。
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
他的爱徒赵克青出于蓝,一上场就给淳于燕来了一个下马威。
……
对于他的嘲讽,台下的学子们纷纷报以鄙视和愤怒,淳于燕毕竟是个女生,而他这张大嘴一开口就讥讽人家长得丑,实在是有失男子的风度。
就在众人猜想淳于燕会不会羞愤交加,眼泪哗哗如流水时。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相貌丑陋的红裙姑娘不仅没有半点失态,反而脸色平静温婉,她上前对着赵克款款一礼,“小女子见过赵学子。”
举止之落落大方,惊得众人的眼珠之像秋后的柿子一样落了一地。
礼毕,她抬起头缓缓笑道:“谢谢赵学子提醒,小女子手绢倒是没带,不过带了针线。”
“针线?”
赵克失笑道,“燕儿姑娘果然勤快呀,都参加比赛了,还不忘绣花?嗯,以后一定会找个好婆家。”
淳于燕摇摇头,“赵学子恐怕误会了,小女子不是来绣花,而是绣嘴。”
“绣嘴?”赵克一楞。
淳于燕语气温柔地解释道:“对呀,当高台之上有人满嘴喷粪时,小女子会立刻用针线把他嘴缝上!”
她话音刚落,台上台下一片轰笑,淳于鬂仰天大笑,而苏秦揉着肚子差点从树上滚下来!幸好被身旁的赢瞐眼疾手快地伸手扯住。
苏秦原本怛心淳于燕是个女孩子家,脸皮薄,被人骂不还口,不想这丫头的反击是如此快准恨!
虎父无犬女,不愧为淳于髡的女儿,就是这么剽悍!
这一刻,台下笑声久久不绝。
看见学宫第一毒舌被人怼,对广大的学宫弟子来说,真是喜闻乐见!
“你!”
赵克脸色铁青,半天憋出了一句话,“好好,终日打雁,今日倒被一只燕啄了眼珠!你等着……”
“咳咳,”邹衍打断了他的话,清了清嗓子问,“你二人谁先来,发表对利和义,谁为先的呈述?”
“愿先听赵学子高见!”淳于燕脸带微笑,安静地退到一边。
……
“我师尊公孙龙子,曾以白马非马之论让天下辨士俯首称臣,今日学生不才,要以利义之论来扬我名家之名!”
赵克朗朗说道,对公孙龙长揖一礼,公孙龙傲然而笑,将脸上因刚才弟子被群嘲时的羞愤一扫而空。
自己弟子说的在理,当年自己在赵国为平原君的门客时,孔子的后人孔穿亲自登门论战,要求自己收回白马非马在孔穿看来的邪说,结果被自己一番辨论,驳得体无完肤,败兴而归。
今日且看我的弟子如何将名家理论发扬光大!哈哈哈!
“自大狂加马屁精,”苏秦哼道。
赢瞐笑了笑,没说话。
就见赵克对在座的邹相和各位夫子团团拱手,转过身面对近万双眼晴,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对于利和义,谁为先的问题,我名家的答案是,无需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台上台下寂静了一秒之后,如石破惊天轰然炸响!
这问题不仅是齐王亲自所想亲自所书,更重要的,之前各学派都早已争议过利和义的问题,这小子居然说这个问题有问题!简直是疯了!
“大胆!”淳于髡拍案而起,指着对面的公孙龙喝问,“你是怎么教徒弟的?信口开河!真要让我家燕儿把他嘴巴用针线绣起来么?”
公孙龙用食指掏了掏耳朵,笑道,“这问题确实有问题,何不听我弟子解释清楚?”
他看向主持人邹衍。
邹衍站起身,目光严厉,对赵克沉声道:“赵学子,这问题乃是大王亲笔提写,若你口无遮拦,就要犯下欺君之大罪,你可明白?”
赵克拱手:“学生明白。”
主席台上,相国邹衍一句一字道:“赵克,你是齐人,应知道齐国律法,当众诽谤大王,轻者流放,重则处死,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不要为了哗众取宠或贪一时虚名,丢了性命?”
赵克抬头看向公孙龙,公孙龙神情不变,师徒用眼神一番交流之后,赵克昂然朝邹衍拱手道:“学生明白!”
“好,你讲!”邹忌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人虽然油嘴滑舌,但为人倒是颇有胆色,也好,流放苦寒之地,或许还能活着回来。
解释错了就可能会被杀头,而赵克语气竟依旧如此坚定,这让台下不少学子收起讥笑之声,脸上转而是叹服之色还有深深的忐忑。
树上的苏秦也一伸大姆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