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说书的,想象力果然丰富。”顾盼抚掌大笑,苏胭渺索性直接坐在软榻边,语气略差:“不过是照本宣科,哪有几分真本事,主子若真感兴趣,寻几本书来看就是了。”
苏胭渺向来甚少发脾气,顾盼几乎就没见过她生气的时候,见状,不由得收敛了几许,向那伙计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而后轻轻拉着她的袖子,笑道:
“闷了这么几日,我也实在无聊了,不过消遣消遣,胭渺莫要生气。”
苏胭渺自知失态,当即羞红了脸,嗫喏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担心主子。主子再怎么找消遣也好,总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顾盼有时候觉得,跟苏胭渺相处实在太累。
她的声音真的太小了,常常要你凝神屏气去听,才能勉强听个清楚。
如果她只是点头之交,那么顾盼大可不必理会,每次都要支着耳朵去听,靠得近了她还会害羞,顾盼累,苏胭渺也累,既然双方都累,不如不来往的好。
偏偏这丫头看着温温柔柔,也是个死性子,一门心思认准了这个主子,满心满意地都在为她着想。细致用心得,亲生母亲也不一定能比得上。
她偏偏又极能把握那个度,让顾盼舒舒服服地享受她的照拂的同时,不会感觉到丝毫的不快。
偏偏她们又是主仆,不是朋友。
有时候打算送些什么给她,苏胭渺那个感激不已,叫顾盼看着心中一阵烦躁,久而久之的,也就不送了。
“知道,我又没生气,你急什么?”顾盼拉着她的手,笑道,“去叫君商准备准备,明儿早上,咱们就出城。”
第二日,顾盼等人起了个大早,主要是为着给顾盼易容的事。
顾盼现在有孕在身,许多东西不动用,许多东西得斟酌着用。
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苏胭渺才开始收拾东西。
许是长时间没得丝毫休息,她的双手如今微微发颤,虽然吃力,却稳稳地收拾着一切。
顾盼正对着镜子细看。
镜中的人头发干枯黯淡,面色黑黄,眉毛粗浓,眼角带斑,鼻子塌陷,裂开嘴一笑,牙齿上满是黄垢。
又伸出自己的双手,满手老茧,指甲开裂,手指粗短,丑陋至极,活脱脱一个做惯了粗重活计的贫苦妇人。
再配上一早换上的衣裳,顾盼都有几分认不出来自己来。
沉浸在惊讶之中的她,正要大肆夸耀苏胭渺,一抬头,却见浣君商在帮着苏胭渺收拾东西。
二人没有半句言语,手中的动作却是十分的合契,叫人看着这场面,心中分外舒坦。
实在般配。
尤其浣君商被打扮做了一个屠夫,苏胭渺又状似村妇。
一个粗矿,一个细致,放在一处,外貌上的反差,别有一番趣味。
看来得想办法撮合他们。
三人并着天寰赌坊中的几人,在正午时出了城门。
城门口虽有设卡,检查来往行人。可天寰的人与他们似乎十分熟识,说笑半晌,便只是粗粗看了几眼,自让他们去了。
出了城门却不敢松懈,主要是顾盼怀着身孕,太惹人注目。
谁不知道恶鬼将军身怀六甲?因而凡是有孕又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子,难免容易叫人联想一二。
幸而有天寰的人打掩护,加之苏胭渺的手法的确精妙,几次面对盘问,都是有惊无险。
顾盼却觉得自己快受不住了。
这天渐渐热了起来,早晚还不觉得,大中午的,太阳也变得毒辣起来。
为着不引人注目,顾盼坐的是驴车,没个顶盖遮挡的那种。
太阳这么晒着,一时半会儿还好,久了便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驴车的速度有限,距离临安不远,也不敢改换马车,顾盼又急着与宋长束他们会合,不愿多耽误时间。便是不舒服,也强忍着不言。
还是苏胭渺发现她脸色不好,连忙叫停了队伍,扶着顾盼去阴凉处歇息,又给她喝水,又喂了林青淮走时留下的丸药。
顾盼恹恹地靠着她,不多时,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听耳旁惨叫连连,睁眼一看,自己却被绑在架上。
屋中视线昏暗,面前的狱卒手持刑具,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身上施加。
惨叫声不断,是屋中另一人发出的。
他的膝盖已经被敲碎,指缝插满钢针,如今有人正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地,刷着他的背,直刷得血肉模糊,露出白骨。
“燕梓桑,你可知罪?”上半身没于阴影中的男子沉声道,瞧他身上的官服,当是三品。
顾盼张口欲言,却觉喉头嘶哑疼痛,痛得她直掉泪。
却听得自己道:“燕某知错。”
她并没有说话,喉咙却发出了声音,沙哑、轻微。
那大人冷笑一声:“你以为,认了罪,便可逃过刑罚了么?你要为被你害死的百姓、为那一城的百姓,为你所做过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盼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不受控制地扬起了头:“大人,请吧。”
顾盼看见另一狱卒拿了铁刷子来。
那铁刷子手柄为木,爪身为,已被烧得通红。
热气缓缓靠近,心中地惊恐让顾盼想要后退,想要逃离,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
“主子,主子?”
苏胭渺轻轻摇晃着顾盼,好一会儿,才见对方缓缓睁开了眼。
还没等她松口气,那双朦胧的眼中,“唰”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