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刚一接通。
“小鬼！”朱璃焦急的嗓门如同上了年纪的大妈怕电话那一头别人耳朵不好而故意升起调子。
那一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隐约可以听到他不急不缓的呼吸声。
“什么事？”金属质感的冰冷，就像初春的第一道风吹开了寒冬湖面上覆着的冰层断裂的声音。
猝不及防地疏离感。
人与人之间费尽千辛万苦缔造的亲密关系，原来是这么不经风霜，还是说，她已经开始被这个小孩子影响到了日常情绪。
准备了一肚子的安慰话，此时此刻却只想说给自己听；“……”朱璃舔了舔唇，单音节的碎词噎在喉咙里。
许是觉察到女人瞬时低落的情绪，男孩儿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微微抬起些音调问：“姐？”
“你……比赛完了吗？”‘抱歉没有全程看你的直播……’女人往公交车角落里挤了挤。
“嗯，第二。”仿佛是为了印证女人打来电话的初衷，男孩儿直直朝话题中心跑去。
朱璃几乎错过了于江晨所有的比赛，她没能经历那番惊心动魄，更不能说些比赛第二友谊第一的言语，那简直是对竞技者的侮辱。
“……”‘该死，一头撞死算了。’朱璃再次陷入如鲠在喉的语塞时段。
电话那一头的人试探性地抛出一个疑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怎么可能！”祖传来的心口不一可不是闹着玩的，当然得第一时间否决，朱璃很顺从地被别人带跑了谈话节奏，却一点没察觉到。
“……嗯……”男孩儿这声“嗯”的尾音，拖得足有十六节车厢的和谐号那般长，却在朱璃耳畔疾驰而过。
“我想你了。”
嘈杂哄闹的环境，本不是能够良好通讯的地点，却在这四个字如脱缰野马冲出口的时候静谧如晨，女人能清晰的感受到胸腔的震动传达到耳中时不可思议的轰鸣。
浑浑噩噩二十大几年，知道说真话，说心里话的后果是什么，却还是在这一刻，不忍听闻于江晨失望的叹息，就像佐助为鸣人挡下致命攻击时候，那句：“身体擅自做了决定。”这一回，心挡在了理智的前面。
这回轮到男孩儿一再词穷了，女人无法窥到这一头的他双颊微微酩酊的模样，以至于必须要用空闲的左手捂住鼻梁以下的部分，才能避免被旁人发觉他绽出的两簇小小梨涡。
这么轻易就被撩拨到心弦，男孩儿对自己的反应略有愠意。
‘我也是。’明明很想这样回应，可还是在临近吐露之际又悄悄咽了回去；一时的兴奋差点让他忘乎所以，女人口中的想念，和他心里的想念又怎么能混为一谈？
男孩儿挽起袖口，用手支撑着自己抵在窗台前，嘴角咀嚼着苦涩，缓缓玩味道：“咳…姐…说谎的人要吞一百根针的。”‘你明明知道，有些话独独不能对我说。’
朱璃一愣，胸口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异样，但很快消失在了无垠的荒漠之中。
“哎呀！你这孩子就知道拆穿我！我连一句‘baga！’都来不及说……”‘原来，常常说谎是这样的下场。’女人无奈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白色休闲鞋上的一小块黑色污渍怨道。
‘我就知道……’于江晨勾起的唇角渐渐没有了弧度，“没关系的，姐，前五名都能进入区域联赛，排名只是有优先权而已。”再次将话题转回比赛。
“诶？”‘这小子有读心术么，还是说我表现的太明显了。’朱璃不可思议地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于江晨呼唤她姐姐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如果说刚接电话时候是破裂的薄薄冰层，那么现在就是和睦的清风。
※
“我回来啦！”掏出钥匙一边插进门，一边东倒西歪脱鞋，就是不愿弯下腰解鞋带，熟练地踩住脚后跟往上一提，连船袜也一同留在了鞋子里，匆匆拿出拖鞋套进去，另一只脚的袜子还没来及的顺着鞋子一道落地，就见木制防盗门不推自开，缓缓探出一只头来。
朱璃本想将休闲鞋塞进鞋柜里，可上面的污渍太过显眼，下车的时候就用纸巾擦过，可那一块黑色几何图形就是死赖着不走，这会儿朱璃将鞋子凑近了瞅瞅，好死不死仿若猥琐嗅鞋臭的动作，恰巧被那只嫌命长的脑袋全全勘探了去。
于是乎，又是一出尴尬至极的对视就这么再次上演。
熟悉的金属框眼镜，镜面干净地像是只有一圈细细的金属，头发一丝不苟地撸在脑后，与其身着的深灰色西装形成了高不可攀的质感。
还有这么一双百看不厌，一百零一看就会深陷的桃花眼，正无辜又不解地直勾勾望着朱璃。
！请您宽恕我即将杀人的罪过吧！’朱璃的内心朝天比出了中指，她恨不得将门狠狠关上，夹断这颗好看到过分的脑袋。
“多有叨扰了，朱小姐。”许是又窥到了朱璃眼里咄咄逼人的杀气，文质彬彬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赶忙打了个招呼。
“没有没有……”女人笑的很假，比起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随意地将脏兮兮的鞋子塞进了鞋柜中，碰撞声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哀嚎。
“不好意思，赵主任，让您见笑了。”朱寒本想着自家妹妹有钥匙，不用起身开门，却没料到端坐于靠门位置的赵与祁会身先士卒跑去开门。
精致的男人摇摇头，笑地不失风度。
朱寒朝自己这反应迟钝的傻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