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坤宇很想立即把朱璃拉走,面临所有人质问的目光,他都已经想好对策,把衣服脱下来盖住女人的脑袋,直接把她给扛走;但不知怎么地,这女人像是脚底长了根,如被施了魔咒,浑身僵硬;肉眼可见她的颤抖以及那眼中如临世界末日般的惊恐与不予置信。
赵与祁也同时望向了朱璃,好看的眉因女人此时的反应渐渐拥在一起。
该笑吗?
朱璃问自己。
“呵……呵呵呵呵……这么多年了,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姓白……”指甲陷入肉泥里,却毫无知觉,抑制不住的喘着粗气,只怕那一口气若是没上来,便会从此不省人世;女人将目光锁在与赵家女儿一同出来的男伴身上。
干涩的眼睛挤不出一滴泪,就像空洞的记忆,突然间全部挥发,寻不见往日的一点一滴。
悬挂上倒挂着的乌鸦,不小心坠入了深渊之中,粉身碎骨。
立于优雅女人身旁的男人,高挑,俊逸非凡,眉宇间是与生俱来的忧郁气息,这种男人呵,特别吸引女人,他们就像宝藏一样等待女人们的发掘,可挖到深处才会知道那里是坟墓;他的目光掠过所有人,表情桀骜又轻蔑,却在瞥见那个失魂落魄,嘴里还残留着咀嚼物的女人时,隐过丝丝不为人所知的莫名情愫;他藏的很好,无人察觉。
“颢,我觉得学区房那块儿环境不好,不想住,要不咱们就买郊区吧。”女孩儿为男孩儿端来果汁,随后窝在他怀里撒娇道。
“二啊你,以后孩子上学路那么远,被人贩子拐了怎么办!”男孩儿宠溺地弹了下她的额,随后抚上女孩儿的小肚子,仿若稀世珍宝般轻声喃喃:“你妈根本就不爱你~以后跟爸爸亲~”
“走开啦你,我身上的肉,随我~”女孩儿娇嗔。
那一年的夏天,知了叫声格外的响,太阳很毒,一对年轻的情侣,躲在一间小小的车库租房里,臆想着往后所有的美好。女孩儿被幸福与夏日的热浪冲昏了头脑,似乎忘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容忍一个小偷,一个杀人犯,却独独不能容忍一个未婚先孕的单身妈妈。
朱璃忽地笑了起来,蹲下身收拾起被自己打碎的瓷器尸体;她有些疑惑这一滴滴血色的水到底从哪里流出来,才发觉原来是通过自己的手掌,她盯着指甲里的血丝愣了愣。
“服务员,清扫一下。”
名贵的西装袖扣忽地蹿入了视线里,随后便被一股力量给拉扯了起来,朱璃抬起宛重千斤的眼帘,只望见男人左翻领上别着一枚很好看的胸针,似是饥饿游戏里的嘲笑鸟模样,她魔怔似得伸出手摩挲着,手上的血也恰好擦了上去,在黛蓝西装上留下了深色污渍。
“真好看。”她由衷感叹道。
吴坤宇欲拉开朱璃,却被赵与祁拒绝,他将胸针摘了下来递给朱璃:“送你好不好?”
女人摇摇头并没有接他的话,吸了吸鼻子低沉唤了声:“赵律师……”
“我在。”男人眨了下眼睛,那桃花状眸中荡漾着朱璃看不到的涟漪。
“你姐姐……”话哽咽在口,却还是要问,就像刀子一点点进入身体,疼也不能拔出来,用尽全力接着道:“她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白颢。”
“呵……呵呵……白颢……呵呵真好听……这名字……”朱璃点点头,没注意到眼角开始源源不断溢出的泪珠。
曾经有个人告诉她,自己与家里不和,跟着母亲姓,大学的时候,那个人姓安。
安颢,安好。
‘你说你这辈子,只要我安好……你说,我们的孩子,男孩儿叫安烬,女孩儿叫安菁……’
“我想回家。”朱璃抬头祈求赵与祁,她在他玄黑色瞳孔里望见了狼狈不堪的自己,甚至发现这位大律师的眸中,也坠入了氤氲,只可惜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我送你回去。”男人扯出口袋巾,为朱璃擦拭眼角。
女人却错开了他的手,将目光落在这座楼顶花园出口处,缓缓开口:“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回去就好。”
“没关系的。”男人温柔的声线似是积攒了这个世界所有的蜜,他转而对吴坤宇道:“坤宇,你帮我和爸爸说一下,我离开一会儿就回来。”
“呃……行,你快去快回。”吴坤宇点点头。
女人费力挣脱开赵与祁,愠怒道:“赵律师!当一个女人拒绝你的时候,你就应该识趣。”她只想离开这里,并不是醉酒或疯癫,她很好,不用被当做行为缺失者。
拥有高贵身份的男人并未料到这个女人又令他身处状况之外,这下他也愣住了,招牌的懵懂脸赏心悦目,可是这道风景线朱璃却无暇顾及,她如同落汤鸡一般,跌跌撞撞离开了这座属于富人的游乐园。
她玩不起,这属于上流社会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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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殿般的建筑,是这座城市的地标,伫立在长江岸边,五彩的探照灯在夜幕里相互交错,映出这个城市最堂皇的风景线;落魄的女人踉踉跄跄出来,迎面吹来的江风夹裹着湿气与寒气,如同下雨天猝不及防灌入后劲的凉意,促使女人抱臂打了个冷颤。
进去时满怀希冀,出来时落魄难堪,就像所有试图跻身名流的庸脂俗粉,最后的报应只能是灰溜溜的出来,她给这里工作人员留的印象便是如此浑浊。
茫然抬首,凝视夜空,才觉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真正悲哀的是,她不能拖着这一身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