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老继续道:你们平常上完工之后有什么活动?
志军思索了片刻,道:我们这些知青下乡之前很少干农活,一开始大家都不适应,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回去冲个凉就睡了,哪有什么精力搞活动,直到适应这种劳动强度之后,才偶尔聚在一起搞搞篝火晚会,唱唱歌跳跳舞啥的。
聚在一起唱歌跳舞?小马疑惑道:男女都参加吗?
见小马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志军连忙补充道:那种穷地方就是这点好,不像城里见风就是雨,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搞活动没人说三道四。
小马疑惑的也正是这一点,在城里如果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搞什么篝火晚会,必然会被某些造反派批评成有伤风化,轻则驱散了事,重则很有可能将牵头者送上批斗场,所以志军说晚上经常搞篝火晚会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没错,这种情况在偏远农村确实很常见。龚老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证实了志军所说。
小马听完之后内心竟然有点羡慕,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参加过类似的联谊活动了。
除了唱歌跳舞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活动没?比如说听听广播之类。龚老继续询问道。
听广播,有啊!志军忙道:有时候下工早,他们就经常听听广播。
他们?龚老很快就现了志军话语中的不对劲。
是的。志军脸上露出了害羞的表情道:因为一般都是我在广播里唱歌。
明白了,你说的广播就是大喇叭,如果下工早你就去唱几红歌给知青和村民们听,对吧?
是的,茶花就是听我在大喇叭里唱歌被我吸引的。
那电台的广播呢,没人听吗?
电台?志军哑然失笑道:就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有个大喇叭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接收到广播电台?
龚老听完这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大喇叭:文革时期,电视机没有普及,大喇叭曾是农村主要的信息来源,那时候,几乎村村都牵有高音喇叭。
公社所在地的村庄大街小巷都立着电线杆子,每根电线杆子上都安装着一个广播喇叭,每到早中晚的播出时间,整个村庄和镇子都响着喇叭的声音。
喇叭,是那个时代最先进的传播工具之一,它不但为人们带来全国各地的各种信息,还给丰富了人们多彩的文化生活。
一直到八十年代电视机在城乡普及,才终结了大喇叭的历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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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志军的审讯结束,龚老和小马回到了县警局领导给他们安排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个打扫干净的杂物间,不过里面摆上了两张半新的床,被子也几乎没有补丁,甚至还有一个马桶放在门外,这在当时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两人冲了个凉就爬上床躺着,从小城到小山沟来回千余公里的奔波劳累终于得到了缓解。
回想起白天经历的一切,小马丝毫没有睡意,因为他内心还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
龚老,您睡了吗?小马小声道。
没有,怎么你还不睡?
我睡不着小马犹豫了下,还是将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您刚才说蒋队长说了假话,我现在还是没完全想明白。
没完全想明白?那就是想到一些了,说来听听。龚老来了兴趣。
小马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道:我想到的只有一点,蒋队长既然家里很穷的话,那么他用来给大儿子蒋坤买定亲四大件的钱是哪儿来的呢?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文革时期用来定亲的四大件必须是上海名牌:凤凰或者永久牌自行车蜜蜂牌或蝴蝶牌缝纫机上海牌手表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
四大件的价格估算为:2oo+15o+1oo+5o5oo元
以我们现在的眼光看,5oo元也就是一顿饭钱,但在当时可是了不得的数字。
一个工人的月工资大概二十块钱左右,四大件的总价相当于一个工人两年的收入。
注意,这是工人,当时的工人属于工资最高的那个阶层,而一个普通城镇居民,大约需要四五年才能赚到购买四大件的钱,至于农民,尤其是偏远山区的农民,5oo元需要存多久就无法计算了。
蒋队长四个孩子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饿死了两个,家境肯定不富裕,这十年来也一直在农村务农没有出去赚过钱,要想凑出5oo元不亚于天方夜谭。
所以小马的怀疑非常有道理,蒋队长用来购买定亲四大件的钱到底怎么来的?)
龚老点头道:你说得很对,那个小山沟的村民收入非常低,刚才志军也说了,一天只能赚八分钱,蒋队长家里就算三个人上工,一个月也才六七块钱,是不可能存下5oo元巨款的!
不过龚老马上又补充道:也有可能蒋队长有一个富亲戚,或者他东平西凑借了5oo块钱,添置了四大件。
小马闻言不由点头,虽然龚老说的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个可能。
但是龚老加重语气道:有一个细节告诉了我,蒋队长这四大件一定是别人送的!
小马疑惑道:什么细节?
四大件包括什么?龚老反问道。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小马说道这里,显然意识到了什么,情绪明显激动起来道:收音机!是收音机!
龚老微笑着点头道:对,正是收音机,在那个没有电台信号的穷山沟里,其他三大件都有用,只有收音机完全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