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的丧事并不隆重,那口棺材也是邻里之间集的散钱去市集上采买的,这些施以援手的人都曾受过苏墨和茉莉的恩惠。
茉莉再次见到夏公子,已是入冬时分,那日下了大雪,整个南塘寒气逼人,茉莉一人蜷缩在那张单薄的木板床上,浑身上下冻的直打哆嗦。
昏昏沉沉间,茉莉感觉靠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脸颊往那处温暖蹭了蹭,口中喃喃叫道:“苏墨……”
那身躯僵了一僵,却还是抱紧了茉莉步出了这间屋子。
屋外,白雪静下,一辆锦篷马车缓缓而行停在了夏府门外。府外候着的仆人忙撑了伞遮住那从天而洒的雪花,夏公子垂首看了看怀中的人儿,将披着的斗篷遮住了怀里的人儿便大步朝府内踏去。
“茉莉姑娘你醒了?”
茉莉揉了揉发沉的脑袋,睁眼模糊地瞧着那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床帐,房内炭火旺盛,弥漫着沁香的茉莉花香。
“快去禀告公子,茉莉姑娘醒过来了。”
屋内,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一阵忙乱,茉莉蹙眉想要看清这是何处,却只瞧见一模糊的紫色身影匆匆踏进了屋门朝自己歩来,便又昏睡了过去。
夏公子坐在床沿仔细端详着茉莉的睡颜,这半年她过的不好,他以为她会回来找他,就算以前不会,如今苏墨已逝,她孑然一人,也该回来寻他了吧!
手不觉地抚上茉莉消瘦的脸颊,都说她喜欢自己,那自己呢,也喜欢她么?
夏公子轻叹一声,为茉莉整了整被角便轻步走出了房间,屋外,雪依旧在下。
“结束了?”林瑶不可置信地瞅着沐溪。
“是啊!”
“说好的结局呢?”
“他还在,她亦在,这便是不错的结局。”
“他们没有在一起?”
“他未娶,她亦一人……如此,便是在一起了罢!”
林瑶侧头偷偷瞧着沐溪,他的眸光深邃,带着些许的忧伤。
其实,他也不知道夏公子和茉莉那般算不算的上在一起,故事的最后,茉莉醒来后回到了与苏墨生活的那间屋子,夏公子没有去找她,茉莉也没有再找过夏公子。
南塘镇的城墙之下,茉莉摆了摊子做起了草鞋生意,这些都是苏墨生前教茉莉的,自苏墨去世,茉莉再也没有行过医。
茉莉再见到夏公子,已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那时夏公子耳鬓已然白发,茉莉坐在床沿,有些看不清夏公子的模样,她拭了拭泪却依旧看不清夏公子的模样。
“眼睛本就不好,哭什么?”夏公子一脸苍白,说话也显得很是吃力,却还是打趣道。
“你……若我知晓你这般,怎会不顾你?你当真不再管我,什么事也不告诉我了么?”
“我知晓你的心意,如此足矣。之前,是我太过自负,你今生为苏墨守节,我亦无话可说。茉莉,若有来生,为牛为马,我定与你一道偿还了苏墨情意……今生……”夏公子抬手抚上茉莉的脸颊,擦去那眼角挂着的泪珠子,缓缓说道:“生不同衾……若我死后,茉莉,你可愿与我同穴而终?”
那天,夏公子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塘,盖棺的那天,夏家的仆从们发现棺椁中竟躺了两个人,这口金丝楠木棺本就是夏公子花了重金聘人打造的,棺椁之大,足够容纳两人,随侍夏公子的老奴直到这一刻才知,这是自家公子早就想好的,他与茉莉生前无缘同衾,死后总能同穴的吧!
“听你如是说,倒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结局!”林瑶一阵唏嘘,看了看书桌上摆着的笔墨,又道:“沐溪,我定帮你著成这百花谱,成了你与云家姑娘的姻缘。”
沐溪呼吸一滞,竟觉得心口猛然揪疼起来,他看向林瑶,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为何见了她,心底深处总有一股道不明的悲伤,那悲伤既无奈,又不甘。
翌日,简单收拾了行礼,备了几日的干粮,林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男装便随沐溪离开了这个小镇。离开的那天是个清晨,朝阳东升,晨曦映在两人的身上在地上投射出两道细长的身影,那影子并肩而立,缓缓消失在了山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