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轻城的记忆中, 太后向来威严高傲, 不好亲近, 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孙儿孙女,除了太子,都是爱理不理的。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太后这样软弱的语气。

英王的声音却依旧淡漠:“儿臣怎么敢怨恨母后?实在是军务紧急,若不是先前您佯病诳我, 便是这些日子我都不该回。”

太后的声音忽然就哽咽起来:“只是不敢,并不是不怨。勰儿,当年的事,你其实一直耿耿于怀吧?”

英王沉默半晌, 再开口,声音越发冷淡:“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您又何必再提?”

太后道:“我不提, 你就可以淡忘这一切吗?”

英王道:“母后就当我已经忘了吧。”

太后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勰儿, 你真的不能原谅母后吗?瞒着你做下这事是我不对, 可母后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

英王截断她:“母后于我生恩深重,又何谈原不原谅?我不能原谅的只有我自己, 连想要保护的人都护不住。”

太后的声音越发悲切:“所以你至今不肯续弦?你就不担心死后凄凉,无人祭扫?”

英王没有回答。一时里面静寂无声。

轻城从惊呆中回过神来,心中复杂:没想到英王看着无情,倒还是个多情种子。只不过, 这差别待遇也太叫人不平了吧。她死了他很快续弦了庄家小姐, 庄家小姐出事他就再不娶妻生子。同样是死于非命的正妻, 要不要这么天差地别!

不过,他到底怨恨太后什么呢?是恨当初太后同意了庄家小姐远赴西北成亲,导致了她遭难吗?可出事谁都料想不到,这也不能怪太后吧。

轻城生起好奇之心,明知不妥当,还是忍不住听了下去。

里面,太后似乎平静了稍许,劝说道:“便是为了她,你也该留下一个后。”

“母后!”英王的声音陡然冷硬,如出鞘的尖刀锋芒毕露,带着藏都藏不住的杀气,“她活着时被你们当作对付庄家的工具,连死了都要被你利用来劝我续弦,若她泉下有知,会作何想法?”

轻城惊讶:她听到了什么,拿庄家小姐对付庄家,所以说庄小姐出事以及庄家的败落不是偶然?不是说两人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吗,难不成这中间还有什么国恨家仇、nuè_liàn情深的戏码?这也太过分了吧,明知道小青梅会被利用,还要娶人家。人家死了却又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若她是那个小青梅,怕不要气得活转过来?

她隐隐觉得这个推理似乎有什么地方违和,却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太后似乎吓了一跳,悲切地喊了声:“勰儿。”

英王的声音明显冷了下去:“母后且回吧,此事不必再提。”

太后的叹息声响起,然后是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打开,轻城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看到英王送了太后出来。

太后满脸皱纹,神情疲惫而颓然,眼角隐有泪光。那模样就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妇人,再无召见他们时的高高在上。

英王落后她半步,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青布道袍,全身上下没有分毫华饰,却丝毫遮掩不了久居上位的逼人气势。他脊背笔直,神情淡漠,竟仿佛对母亲的悲伤毫不动容。

太后蹒跚离开,连素来挺直的腰背都仿佛佝偻了几分。

轻城暗暗摇头:这个人真是铁石心肠,连对自己的母亲都无半分柔软。当初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非要救他?

正当胡思乱想,英王的目光倏地投过来,如冷电飞芒,气势凛冽:“你还要在那里偷听多久?”

完蛋,又被抓包了!

轻城心头乱跳,等了一会儿,见英王目光依旧没有移开,显然不是诈她,苦着脸慢慢走了出来。

英王锐利如箭的目光扫过,脸色沉了下去:“又是你?”

轻城一个激灵,想到两次利刃加喉的恐怖滋味,飞快地开口,软软求道:“皇叔,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你别生气!”

小姑娘眉目如画,楚楚可怜,神情中含着怯意,细白的手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襟,因太用力,露出根根凸起的青筋。显然上次长剑横颈叫她印象深刻,十分害怕。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又起,从她蹙眉的表情,咬唇的动作,直到隐隐含泪的眼神。

英王有些恍惚:十四五岁的女孩,应该是出生于宣武五年或六年,差不多就是那人被害的时间。莫非,人当真有转世?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由失笑:自己真是魔怔了,他素来不信鬼神,世上岂有如此玄妙之事,还偏偏叫她成了他的侄女?

应该是巧合吧。

“你怎么进来的?”他不动声色地问,自有一股杀伐决断的威势流露。今天并不是皇子公主们请安的日子,照理说,不该放她进来。若她是混进来的,这慈月观的守卫就该好好整顿了。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轻城支吾,没有解释,索性盈盈下拜道:“皇叔,求您快去救救三弟吧。”

英王一怔,果然没有再纠结她怎么进来的,问道:“他怎么了?”

轻城道:“他被父皇幽禁了。”

英王眉峰骤紧,拂袖转身道:“进来说话。”

“哐当”一声,一物随着他的动作坠落在地,恰好落到轻城脚尖前不远。

轻城下意识地弯腰去捡,看到那物,眼神蓦地凝定。这是一支已经有些年头的赤金攒珠芙蓉簪,上面的珍珠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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