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六艺,文章有解元之才的唐六如尚且是莽夫,那他杨毅算什么?杨毅按下心头愤慨,尽量使语气轻和,劝导道:“大人此言差矣,须知师出有名,大人你是本朝大员,就算这位姑娘动了兵器,那也是为了救你,是功不是过,况且唐祭酒虽不入朝,可皇上总惦记着呢。”
温落亭想了想,终于用他冬瓜脑袋里所剩不多的识时务,压下那不切实际的念头。只是他又愤愤道:“本官好心体恤民情,却受这无妄之灾,岂能就这么一笔带过?不成,杨毅,你给我把那捕头叫过来。”
杨毅心里狠狠骂道:什么狗屁倒灶的体恤民情,你那三房侍妾两个丫鬟,还不都是添香居的老鸨扔出来的钩,你还吃的津津有味。只是面上却依旧恭敬笑着,“大人,那捕头也是无心之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便是。”
“那不成,”温落亭一手叉着后腰,一手指着时若闻,语重心长,“这是国事,杨毅,你不懂,若是我就此离去,那本朝律法威严何在?本官以后如何在这长安城做官?”
杨毅就差给他跪下了,那个凶神走火入魔尚且能以一敌二,此时神志清醒,瞧着气色还不错,你这个时候去,连带着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温落亭看出杨毅眼神里一丝后怕,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杨毅,你怕他,本官可不怕他,天大的事,也要讲一个理字,论起讲道理,我还没怕过谁。”说罢,也不顾自己裆下窘境,大跨步走去,厉声道:“你这大胆捕头,还不知错?当街行凶,毁坏民财,谋杀朝廷要员,我看你是要造反呐!”
说罢,温大人袖子一甩,背过手去,神色威严。赵稼转过头来,忍不住扑哧一声,只是很快咬牙忍住,不过一双眸子里满是盈盈笑意。
温落亭见着赵稼容颜,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位女侠容颜竟不输添香居的姑娘,当即如同猫叫春雀展羽,官威更甚,横眉怒视时若闻,眉宇之中满是忧国忧民。
只是他为显瘦,依着那绸缎铺子掌柜的话,做衣裳的料子,是上好的淡墨色织锦,做工略微宽松,此时胯下若隐若现的一滩,实在滑稽。他自己自然看不到,这织锦沾上污水,离近了看是没差别的。
时若闻面色不改,微微行礼,平静道:“这位大人,可是户部侍郎温落亭?”
“你认得我?”温落亭腰杆更直,若是有尾巴,只怕要翘到天上去。
时若闻点点头,眼神古怪,“温大人名扬长安,谁人不知。”
温落亭哈哈大笑,摆摆手,谦虚道:“虚名虚名,虚名罢了,本官一心为朝廷谋福利,分内之事罢了,实在不足为外人道。”说罢,眼神一瞥赵稼,满是自豪。
赵稼倒是没听过温落亭大名,只觉这人有些做作,明明刚刚怕得要死,现在上来逞威风。听这口气,还是个好官?
时若闻微微一笑,运转内力,悄声传音道:“硕鼠。”
赵稼眼神了然,微微点头。温落亭哪里听得到这评语,见着这位女侠点头,只觉得面上有光,一瞬间高大几分,斜眼瞧着时若闻,语气松缓几分:“想不到你认识本官,也好,算你有眼光。”
时若闻点点头,似笑非笑,像是赔笑。
“不过,”温落亭话风一转,语气严厉:“本官为人正直,怎能徇私情?大胆捕头,你当街冲撞本朝官员在先,行凶在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说,你该当何罪?”
他振振有词,官话讲的倒是通畅,只是时若闻方才与赵稼交谈片刻,前因后果已然明了。自己陷入幻觉,应当是不得动弹才对,如何冲撞?至于赵稼所描述温落亭后边的种种动作,时若闻大致与幻觉中的情景联系起来,不难推测出全部经过。此时听得这言辞凿凿的指控,心里也是冷笑。
只是长安城此时是多事之秋,况且自己刚刚才演完紫禁城中一场生死攸关的戏,如今却又起波澜。眼前这位温大人,偏偏又能上达天听,直面圣上,这让他一时有些拿不准。
这也就罢了,偏偏这位温大人,是长安城诸多文官中的一股清流。统领碧落楼,掌管巡捕司谍报的二先生,下属办事不力的时候就会问:“你是不是觉得你有温落亭的运气?”讲这话的时候,要加上一幅看白痴的表情,配着他独特的嘲讽眼神。
时若闻略一思索,低头致歉道:“温大人莫怪,在下方才面圣,被圣上龙威折服,一时心神失守,万望海涵。”
温落亭虽蠢,但官场手段多少捡起来点,听得时若闻拿皇上说事,也不着急,背过手去,冷笑一声,“怎么?圣上要你当街违律,擅杀官员?还是要你大逆不道,借圣上之名掩饰你的过失?欺君之罪,你巡捕司担得起?”
时若闻并不回答,只是举起手中横刀,平静道:“皇上赐我此刀。”随即换刀在侧,不再多言。
温落亭冷哼一声,倒不是有对皇上不敬的胆子,虽说形势使然,朝廷不是两百多年前的天下大同,但君臣之礼谁敢不尊?他温落亭身家不菲,若是出了事,抄家灭族,内务府还不得乐开花。只是你一个小捕头,赐刀又如何?
温落亭语气讥讽:“怎么?还拿皇上压我?”
时若闻不言不语,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温落亭,嘴角挂起一丝神秘笑容。
温落亭正要给这胆大包天的捕头,扣上一顶诛心的帽子,却见着这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