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司占地千亩,当然,只是个虚数,实际多大难以计量,毕竟有些隐秘地方不能堂而皇之出现在工部的报表上,所以被工部长久诟病的“方圆百里”就随之而生。
二人从缉律司的朱红色大门进入,穿过一段回廊,尚未到总指挥使所在,便先遇到了新建的缉律司的赵指挥使。
说来有趣,缉律司与巡捕司同为守护律法而生,却更像是当今陛下的一个大胆的尝试,缉律司的初衷是为了解决江湖与朝廷之间愈演愈烈的冲突,它本可以作为巡捕司的一脉,就好像专司谍报的碧落楼,但皇上却有意将它变成另一个巡捕司。
“或许是掣肘的手段?”魏远书心中猜测。
不过两司却并没有什么矛盾之说,反而一派和气融融。缉律司作为初设的机构,职能与巡捕司多有重叠,不过日后自会调整,当下许多缉律司的人都是从巡捕司调过去的,双方也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缉律司与巡捕司不同,设有三位指挥使,这位赵承祁赵大人是最年轻的一位,也是大家最不熟悉的一位。这位指挥使大人凭空出现,以缉律司指挥使的身份登上长安的舞台。众人惊诧于他出现的突兀,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位赵大人的本事,至于什么身份,那就众说纷纭了:有人说他是边关长大的遗军子弟,有人说他是皇上身边栽培多年的亲信,有人说他是又一个江湖无处容身的浪荡客,不过魏远书总觉得面前这个总是微笑的年轻人,身上流露出一股熟悉的味道。
魏远书大老远看着赵承祁走来,侧着脑袋,小声问道:“那是赵承祁指挥使吧?怎么从濒湖楼出来的?”时若闻白了他一眼,说道:“治病呗,难道和你一样,偷楚大夫的药酒?” 魏远书嬉皮笑脸地回道:“不是偷,留了欠条的嘛。”
“我呸,欠条上留着你爹的名号。”时若闻笑骂道:“缺心眼的玩意,过去行礼。”
这一“老”一少上前,依着礼节向赵承祁行了个礼,这二人一个是巡捕司知事捕头,一个是司律捕快,见着赵承祁,依规矩是要行礼的,不过时若闻有御赐腰牌,魏远书是候补指挥使,其实也不必如此。赵承祁笑着回了个礼,问道:“时捕头,魏捕快,可是刚从西山福海堂那处下来?”
魏远书心直口快,回道:“正是。可惜没什么线索,就一把匕首。”时若闻补充道:“仵作曾言,或许是毒杀。”
赵承祁却不多问这些事情,神色有些匆忙,笑着道:“二位倒是默契。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若有空,请二位喝酒。”魏远书听着喝酒倒是来劲,正要开口,时若闻抢先一步说道:“赵大人慢走,我们两个有空定去府上叨扰。”
赵承祁点点头,大步离去。时若闻与魏远书亦走向巡捕司总指挥使穆南所在的伏熊楼。时若闻与赵承祁擦肩而过,隐约间嗅到了决死草的苦味,他摇摇头,心想:自己天天喝那药方,喝到上瘾了不成?
这段插曲很快过去,二人来到了巡捕司总指挥使所在的伏熊楼。所谓伏熊,分威者,神之覆也,这话本是讲先秦法家的理念,意为“发挥威力,要效仿伏在地上准备出击的熊”,不过魏远书有时会打趣道:“这熊太肥,怕是起不来了。”
当然,这话不能乱讲,毕竟是先皇御赐的牌子。住在这里的指挥使名为穆关陵,坐镇巡捕司,巡查四方安定,不过这是明面上的话,实际上这位老人实乃一老顽童,其洒脱不羁是出了名的,这一点倒是和魏远书臭味相投,且德高望重、年岁又长,故而放肆起来实在令人哭笑不得。魏远书的父亲和穆关陵亦师亦友,故而这一老一少算是忘年交。
然则公事公办,二人入到伏熊楼中,还是要做完本职。只是这本职实在不好做:穆关陵越老越顽,前些日子把伏熊楼的案牍卷宗尽数搬空,在当中置办了锅碗瓢盆、炉灶烟囱,美其名曰亲力亲为,于是乎每个前来办事的捕快,都要感受一番穆总指挥使的良苦用心。
时若闻整理思绪,将西山的情况大致说明,尤其讲了那莫名其妙的匕首。穆关陵一边听,一边在案板上剁肉,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不过这位穆大人还是做一行爱一行,听完时若闻讲话以后,把手中肉沫抹了面粉,用木棚扣上,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张口就骂道:“这姓刘的王八蛋死得真是时候,还死在西山,怎么不死在皇陵。”中气十足,哪里像个满面风霜,手若枯枝的老人。
一旁的魏远书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穆关陵身材高大,须发皆白,面色却极好,称得上老当益壮,若是忽视身上那不伦不类的灰袍,倒也有些世外高人的样子,无奈那灰袍上沾着白色的面粉和些许的血渍,实在与他身份不合。时若闻几十年间大小的事情经过无数,也少有在厨房听上司骂娘的时候,无奈只能开口将话题引回来:“那匕首来源古怪,我与远书都觉得,是凶手所留,或与凶手有关。”
穆关陵摸了摸胡子,把刀往案板上一剁,刀尖没入案板,而悄无声息,露出一手极高明的功夫。他分析道:“这种匕首只能宰宰普通人,刘千财武功不算低,何况练得是外功。下毒倒是有可能,我想想啊。刘千财练的是青罗录,这门功夫要刻在身上,这是一代代的规矩,这个没问题。所谓青罗者,青罗善织,经脉如衣,青罗经是外功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