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老将军几年前就不带兵了,蒙家上阵一般都是蒙大将军为战时主帅,蒙威为裨将,蒙老将军在后方压阵,这次也不例外,虽然新婚未几,但武将世家,这样的情况再正常不过,当初蒙大将军和夫人新婚三日上战场,回来的时候蒙威已经六岁,夫人是难产而死,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
姚夏嫁进蒙家不过一个多月,蒙威每天早晨醒来,都觉得她比前一日更漂亮,即便没有经历过,他也莫名地清楚,自己这是真的喜欢上了公主,乍然要离开,愧疚不说,更多的是不舍得。
“西戎不远,只是略打几场,王上说,旬日至,旬日战,旬日归,公主在家中等我,不久便回。”蒙威单手把红缨铁鍪扣好系紧,握着长戟略动了一下,犹豫着伸手,摸了摸姚夏的发鬓。
姚夏墨发如云,衣裙素蓝,看上去温柔而又恬静,她握住了蒙威的手,脸颊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没说什么。
v666和姚夏一起看着蒙威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
姚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问道:
元嬴的愿望是嫁个良人,好好地渡过一生,这任务其实是有些空泛的,具体究竟什么算良人,什么叫好好地渡过一生,都是任务发布者自己主观的意愿,而任务已经在姚夏嫁进蒙家的那晚显示完成了,代表元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v666满心里想着让自家的宿主好好地过一辈子美满的生活,陡然听了这句话,整个系统都愣了愣,好半晌才道:
姚夏说道:
v666机械的声音有了片刻的停顿,但还是回答道:
自从蒙威新婚,章闵就很少和他往来了,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纯地见了他就不自在,除了蒙威自己上门两次,他一次蒙家都没再去过。
作为一个尚算聪明的人,章闵对女色方面下的心思不多,但说起来,能被他记住并且放在心里,偶尔记挂几分的,也就只有一个元嬴公主,他本以为在秦国站稳了脚跟,秦王迟早会把公主嫁给他,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跟了别人。
他并不是牵强附会,当初蒙威来找他谈论心上人的时候,饶是他也没有想过他口中见过几次面的女子会是深宫禁庭里的公主,秦国的男女之防比起山东六国,简直能称得上一声开放,但尊卑有别,君臣有分,他想当然地以为蒙威指的会是谁家贵女,要是人不是元嬴,那只能说巧合,但落在那夜山精鬼魅似的公主身上,若说不是故意,那是在侮辱她的头脑。
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不在意男人的感情,想睡谁就睡谁,想嫁谁就要谁,这世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她想做什么?她到底喜欢谁?
章闵难得茫然了一次,他找不出答案,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深想再去,想得越深,陷得越快,他如今不过是走在路上闻见了花香,离折腰尚有一段距离,要是真的陷进去了,才是麻烦事。
如今天下陷入战火,秦国混迹其中,便是一头伺机而动的虎狼,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一个女人的分量,终究太轻。
“先生,门口有个人送来一份木牍,说是呈给先生的,人已经走了。”仆役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份封得紧实的木牍封。
章闵接过木牍,却见封泥上用魏国文字刻着一个元字,仆役只能辨认得出那是字,具体是什么字却不清楚,于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拆木牍,章闵瞥了他一眼,让他退了下去。
一见元字,和魏国文字这样的巧思,章闵已经猜出了给他这份信函的人是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木牍的封口,里面是一张光滑的木片,字是刻在上头的。
章闵看着信,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
v666说蒙老夫人只剩下二十天的寿命并不是开玩笑的,人寿有定数,按照原本的规矩,蒙老夫人也是这个时候死的,只是那时没有章闵,六国没有这么大的纷争,她是在满堂儿孙和蒙老将军的陪伴下安然去世的,而这一次,蒙家父子爷孙三代上战场,蒙老夫人的身边也只剩下了孙媳妇和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庶孙。
蒙老夫人之前一直没有表现出病痛的样子,直到大军开拔,才病倒在床,姚夏带着蒙大将军的两个姬妾日夜侍候,以尽孝心,三个月左右的身孕最是危险,但姚夏一点都不在意,吃喝渐少,有时就在蒙老夫人榻前小睡一会儿,醒来仍旧伺候茶水饭食,比亲生儿女还要孝顺。
两个姬妾是最先熬不住的,她们的年纪都不算轻了,熬一两天夜,脸色立刻黄黑难看,一个先试探着告了病,姚夏没有为难就准了,另外一个立刻也跟着告了病,急急忙忙地抱着孩子走了。
蒙老夫人躺在病榻上,带着一只玉镯的干瘦的手握着姚夏白皙的手腕,一边叹气一边掉眼泪,只道:“公主和威儿新婚,是老妇拖累你们了。”
姚夏温柔地摇了摇头,用清瘦的脸颊蹭了蹭蒙老夫人的手,说道:“元嬴能为祖母侍疾,是莫大的福分,祖母安心。”
蒙老夫人浑浊的老眼里泛上一点泪意,她轻轻地摸了摸姚夏的头发,说道:“老妇怕是不成了,盼只盼着,他们都平平安安地回来,公主和威儿,都好好的。”
v666说道:
姚夏慢慢地握紧了蒙老夫人的手,靠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蒙老夫人枯槁的面容上忽然焕发出了光彩,笑着咳了起来:“好,好……”
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