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安进了院中, 见沈云殊出来, 脚下急匆匆的步子才停了一停,干咳了一声:“大哥也在……”
跟着他的剪秋忙屈膝行礼, 替他解释:“听说有人行刺,二少爷离得远不曾见着, 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必要来看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她一边说,一颗心却提得高高的。在西湖边上, 他们虽则离得远,沈云殊与许碧又是先走了, 可也听小厮来说歹人并未得手, 大少爷不曾受伤, 只大少奶奶受了些惊吓。既是如此, 又何用沈云安这般急慌慌地来看呢?
若说他是关切大少爷——连剪秋自己都不能信。这两兄弟素来都只是表面和气,内里却是自扫门前雪,便是沈云殊前些日子伤重将死,也不见沈云安这般担忧。与其说他是来探望沈云殊, 倒不如说他惦记的另有他人。
剪秋想到这里, 心里就更慌得厉害了。
今日出了这么一桩事儿, 他们才坐车到家, 就听说各院里都有下人被拿了,大少爷正在叫人审呢, 其中还有今日跟着出门的, 弄得她们这些从西北带过来的大丫鬟心里都惴惴不安。
说起来府里这些下人的事儿, 大少爷可是素不插手的。他常年与老爷都在军中,府中之事皆交与夫人,就连他自己院子里的人,也都是夫人安排。可今日这事儿一出,简直是雷厉风行,夫人还没到家呢,自己院子里就已经有人被带走了,听说紫罗到现在都不曾被放回去,似乎是沾了什么嫌疑……
按说紫罗是夫人身边的人,便是有事也该由夫人出面查问,可大少爷此次——莫不是改了脾气?还是如有些婆子们私下说的,如今大少爷娶了妻,就要争这府里的中馈了?
偏这种时候,二少爷还要来探望大少奶奶……
剪秋想起被沈云安珍而重之放着的那个荷包和里头的几枚小银锞子,就不禁有些心惊,强笑着向沈云殊解释:“奴婢原说过来给大少奶奶请安,可二少爷没亲眼见着大少爷,总不放心……”
沈云安有点发热的脑袋在见到沈云殊之后就凉了下来,顺着剪秋的话道:“正是。下人们传得乱糟糟的,究竟也不知大哥大嫂如何了……听说大哥在审府里的下人,连紫罗也拘了,不知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可是跟海匪有勾结?”
沈云殊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替沈夫人来兴师问罪的,不由得轻轻一哂:“紫罗与海匪倒是没什么勾结,可是自迁来杭州,家里兄弟倒收了外府的人不少好处,把府里的事往外传递。幸得如今还没什么要紧的事能让她递出去,可若是等真出了大事,只怕也晚了。”
沈云安却真不是来替沈夫人叫冤的,闻言便道:“竟是这般大胆?既生了这心,她和她兄弟都留不得了!”紫罗或许只能传递些看着不要紧的消息,但谁知道这消息在有心人手中会有什么用处?譬如说府里人透一句主子哪日要出门,那知道的人就可能在途中设伏。譬如今日这海匪行刺,焉知消息不就是从这里来的呢?
沈云殊倒有点儿诧异:“二弟说得不错。府里本有规矩,一概消息不得向外传递。紫罗既生了拿主子的消息去谋私利的想头,确是留不得了。”
其实想谋私利的是紫罗的兄弟,那小子幼时得病,脚有些跛,难娶媳妇。这回来了江浙,见此地富庶,便是来往人家的下人都出手宽松,就生了些心思,想着趁这几年给自己攒点家私,日后好娶妻。
紫罗虽没这个心思,可随口就将府里的大事小情说给弟弟听,也是个爱卖弄口舌的,不堪大用。只是她是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虽不如红罗青罗得用,也是沈夫人的脸面,沈云殊直接便叫人将她关了,还当沈云安要来生事,却不想他竟很是通情达理的模样,倒让他有些奇怪了——难不成还真是来关切他是否受伤的?
剪秋忙拉了拉沈云安的衣袖:“大少爷没事,二少爷也该放心了。大少奶奶受了惊,该好生歇着,二少爷还是别在这里说话,免得倒打扰了大少奶奶……”
沈云安瞥了一眼房门,知道自己不可能见着许碧了,心里就如被人泼了一碗凉水似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嫂嫂可还好?”
沈云殊随口道:“她还好,只是受了惊吓要养几日。多谢二弟关切。”
剪秋心里有鬼,便总听着沈云殊话里有话,连忙扯着沈云安告辞。出了院子,沈云安只觉心中忽忽若失,剪秋看他这样子更是担心,忙找出事来打岔他的心思:“少爷不去看看夫人和二姑娘?虽说没在眼前,只怕也吓着了。”
沈云安心不在焉地道:“母亲和云娇都无事。”刚才是一路回来的,他明明看见沈夫人和沈云娇虽有些惊吓,却并没什么的。
剪秋只怕他得了闲再胡思乱想什么,苦劝道:“如今家里这也兵荒马乱的,夫人那边还被拿了人,少爷总该去看看。”
沈云安想想也有道理,便举步往沈夫人的正院去。果然一进去就见沿墙跪了一排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屋里沈夫人正在训斥翠罗:“你们一屋子住着,平日里又一起当差,你竟什么都不知道?”
翠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她和紫罗是一起挑上来的,虽然都说是大丫鬟,可前头还有红罗青罗是沈夫人真正得用的,她们两个与其说是大丫鬟,不如说只是为了显示沈夫人身份拿来充数的。
为这,紫罗平日里没少跟翠罗抱怨,翠罗偶尔也应和过几句。她知晓紫罗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