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我已习惯男性对我含情脉脉,热情周到,我明白我外表的魅力,我已学会了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了。
一个月前的一天,快下班时,科里只剩下局长的儿子、科长和我三人。科长和局长的儿子在闲叙调侃。我独自浏览报纸等待下班,忽然听见科长大笑着说:“小伙子,过几天,我给你介绍一个你中意的姑娘,别不好意思。”说完,别有深意地朝我看了一眼。
又过了两天,乘科里没有其它人,科长把她的板凳往我办公桌前挪了挪,笑容可掬地说:
“池梅,你二十二岁了,对象谈了没有?”
我马上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赶紧不客气地堵住她的话说:
“你忙你的工作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话说得很不自然,像金属般冷硬,眼中还有一丝抑制不住的轻蔑,甚至厌恶。说罢,我撇下她,站起身走出门去。
我知道我得罪她了,但她这次显得涵养很高,没计较我的态度,第二天上班时,我感觉她对我同以前一样,态度没什么变化,便放心了。
我以为这事从此过去了,因为局长的儿子从那以后,对我似乎也不再殷勤了。
后来发生的事就是那个阿姨来找我,局长的儿子知道我有心脏病。
再后来的事就是局长的儿子调到了人事科。
两天前,在单位大楼的走廊里看见局长的儿子迎面走来,他高高地昂着头,洋洋不睬地与我擦肩而过。
我瞥见他那目不斜视的目光中蓄满了一种睥睨神情,我当时以为他是维护其自尊的一种表现。
想到这,我心平气和了,恋爱从何而来?隐瞒又从何而来?我不禁撇嘴嘲弄地一笑。
但是,一想到假小子说的,人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便如同芒刺在背,被扎得火烧火燎,坐立不安,不能忍耐。
忽然,鬼使神差,我突发奇想,冒出了一个愚蠢的念头来──给局长的儿子写封诚恳的信,化解这件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雷厉风行,晚上,我便提笔给局长儿子写了一封信。 信中讲了自己的追求,说自己目前不愿考虑婚姻大事,又说自己开过刀,练过气功,病已好,从未想过隐瞒什么,希望今后不必视如陌路,能做个好同事云云。
信发出后,我天真地想,这封信会像一只和平鸽,给我带来吉祥如意,以后与局长儿子碰面,可以像以前一样微笑地打个招呼,人们也不再议论我什么了,乌云会被卷走,明媚的阳光又会普照大地,我从此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安心读书了。
那封代表着我愚蠢的青春时代的愚蠢的一封信,终于使我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那封信像一个神奇的催化剂,把本来就罩在我头上的黑云迅速催化成狂风暴雨,如注的雨鞭,劈头盖脸地狠狠向我抽来。
信发出三天后的一个上午,我正低头在科室校对财务报表,局长的儿子走进来,当着全室人的面,把那封没拆的信扔到我办公桌上,大声说:
“你写的信我没看,不愿意看。请你以后不要再写了,你要自重!”说着转身扬长而去。
我像中了邪似的一刹时懵住了,呆住了,脑子里除了仅残留着一个僵固的问号,其它一切思想都隐去了!
接着我听到了科长阴阳怪气的声音:
“现在有些女孩真不懂自尊,自己有病,还给别人写求爱信,原来想隐瞒病情,病是能瞒得住的吗?最后还不是被人家甩了!”
什么?求爱信?我终于反应过来了!一种莫名的委屈、失望和羞耻感,像滚滚涌来的轩然大波,倾刻间吞没了我!
我被激怒了!不争气的眼泪竟涌上了眼眶,我努力克制着,不让它掉下来。抓起桌上那封信就往外冲,“老三届”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我,
“你要干什么去?”他温和又严厉地问。
“我要找他问个明白,他为什么造谣我写求爱信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求爱信呀?”
“多此一举!这两天他手里摇举着信,到全局各个科室逢人便讲你给他求爱信了,你要冷静,我相信你。 ” “老三届”的话提醒了我,镇住了我,我没有再轻举妄动。
一个人做了不被别人理解的蠢事,突然有人理解你,帮助你,我感到温暖油然而生,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无用的眼泪并没有阻止事态发展,一封信点燃了□□,引起的地雷爆炸终于响彻了整个局机关。
“莫须有”终于变成了“真正有”!
一封铁证如山的信,一个无法抹杀的心脏病史,一个非常明显的常识──人们谈对象一听有病便避退三舍,我想找对象,必须隐瞒病情,否则很难找到。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辩!
本来的我,给人留下稳重、高傲,使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印象,现在的我,一夜间,竟成了人们公然轻视、嘲弄,可以任意嚼舌的对象。
记得几天以后,全局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局长在讲台上宣读了上级的几个文件后,竟一字一顿、一板一眼地拖着长调说:
“近期有新来的职工,不好好工作